在外专局资助和医院大力支持下，我有幸于年12月至年3月于老年医学世界排名第一的医院老年医学中心进修学习。医院的精湛医学技术早有耳闻，但在这充实的三个月中，我收获的不仅是医学知识，其医务人员和患者之间的友爱更让我感动。
和众多留美学者共同的体会一样，美国的医患关系总体是和谐的、人性化的体现，不用一一赘述。让我最不能忘怀的是从85岁的太师级老医生Greenough身上感受到的温暖和大爱。他漫长从医的故事不是我在这短暂的三个月所能听完看全，更不是这一方纸所能尽数。仅仅给大家奉上目睹的其与一位“冰冻人”的特殊医患交流——你的眼神我最懂。
这位五十多岁的女性“冰冻人”（运动神经元病）已经患病十余年，几乎全身所有的骨骼肌都丧失了运动能力：不能活动、不能讲话、面容也凝固成一幅特殊的微笑。只剩那双一眨一眨、仍能应声转动的眼睛，像沙场上最后一个将士顽强地履行着其心灵之窗口的使命，代表这个生命仍然是鲜活和智慧的。一个智力完整的大脑不能支配自身的活动，如同无限期的囚禁，是多么绝望和残酷事情。我当时的带教老师——繁忙而精力充沛的老医生Greenough，正是这位“冰冻人”的主治医生。我发现他除了常规查房，平时一有空就会来到“冰冻人”的房间。
跟随他来到这间普通的病房，如果不是床头摆放的吸痰和吸氧装置，医院，因为这间小屋像家一般温馨：墙壁上患者视野范围内贴满了亲人的照片，张张记载着曾经的热情和美好；生动的日历每天有人替她翻到新的一页；各种祝福的卡片轻巧自然地在一颗大树的枝桠上茂盛生长……。最特殊的当属悬挂在患者床头墙上的一个绘本，那是老医生Greenough和患者一起拼字游戏的工具。年迈的老医生Greenough俯下身，在患者眼前展开这个绘本，亲切地指着其中一行一边问：这里应该是什么字母呢？一边用眼睛注视着患者的眼睛，同时手指缓缓地沿着备选答案移动。一旦患者用力眨眨眼睛，老医生Greenough就会马上做出反应：“太棒了，你答对了！”或者“你能肯定吗？接着试试”。一直到患者找到正确答案，在他的赞许声中将那凝固的面容微弱地抽动一下，眼睛再用力眨两下，于是两人终于共同沉浸在游戏胜利的喜悦之中。
某日老医生Greenough照旧来到“冰冻人”的床前，常规查体之后对她说“祝贺你啊！一切良好。”但患者并未像往常那样眨眨眼，相反略下垂的眼皮显得有些委屈和无奈。老医生Greenough耐心地说：“好吧，让我猜猜看。是什么让我们美丽的姑娘不高兴了？”。接着他更加仔细地检查了患者的身体，指着那长长的脚趾甲对患者问：“是不是趾甲太长扎着趾头不舒服了？嗯，让我们来把它美美容吧。”然后，从他那鼓鼓的白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套完整的修甲工具冲患者晃了晃（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护士忙，老医生Greenough口袋里常备这套工具。一旦发现有患者的指趾甲需要修剪，就把它派上用场）。
这时一贯的暗号出现了——患者终于眨了两下她的眼睛，老医生Greenough于是弯下他高大的身躯开始“美甲工作”，其专注和轻柔不亚于精雕细琢一件艺术品。受其带动和感染，我也自告奋勇用指甲锉小心翼翼地把患者刚被剪短的十个趾甲修磨得平整光滑。终于，艺术品竣工了！老医生满意地拿出手机拍了照片向患者展示我们的劳动成果“看看，现在舒服漂亮了？”。患者再一次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同时露出她独特的微笑……只是，眼角有一丝晶莹闪动。
没有人知道“冰冻人”绽放这个似有似无的微笑要花费多大的力气，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对普通人来说易如反掌的游戏是不是“冰冻人”生活的最大乐趣，更没有人能够衡量老医生Greenough的修甲工程对“冰冻人”的意义……。谁说没有语言就不可以交流？谁说不是亲人就不可以信赖？老医生Greenough就这样一天天用自己那已显苍老却睿智慈爱的眼睛去读懂患者的每一次眨眼和每一抹微笑，用他粗糙却温暖的双手送给病人一个个感动和惊喜！只因大爱无言，你的眼神我最懂！通过这次学习，老医生Greenough和他的同事们工作中的日常小事增进了我对“视病人为亲人”医患关系的理解。更加清晰地认识到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信仰、信仰的尽头是大爱无疆！医院对我的培养，以后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我将学以致用，积极医院，让我们的老年患者也得到更好的服务！作者简介吕继辉，主任医师，博士医院精神心理二科主任，北京市中西医结合老年病学研究所副所长、海淀区残联智力康复指导小组成员。主要从事痴呆、老年谵妄、老年抑郁等老年神经精神疾病的临床和基础研究。荣获年北京市卫生系统高层次卫生技术人才（人才工程）学科骨干；年北京市新世纪百千万人才工程百层优秀人才。在多个学术团体担任职务。在国内外刊物发表文章多篇，参编书籍7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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