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板凳,老酒几杯,只等故人归
我有几千万里的山光想与你说这沿途的星辰也想粒粒分明摘取下来交由你你可不可以等我。----------------“少主,这沙漠咱们怕是要走不出去了。”
“乱讲,又不是第一次走镖,竟说出这些丧气话,不怕辱了天下第一的颜面。”
狂风卷起一柱*沙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上肆虐,浩荡死寂的沙海中一队人马顶着风沙艰难的移动着,为首的是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身形样貌看上去走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话语间却显露着同龄人中少有的坚定与果敢,身为天下第一镖局的少主岳筝十五岁岁起便独自带队走镖。这条通往漠北的必经之路,岳筝早已走过了多次。
“看见那些麻*草了吗?如此繁茂的成片生长,附近定然有水源。”
“这麻*草为了寻找水源,把根深深扎进粗砂砾石之中数十丈,枝叶窄小却高昂直挺的立于风沙之中,怒视着荒漠,看不出丝毫的妥协与怯懦,这点却是与少主很像,难怪漠北王说少主是沙漠中的麻*草,只是这枯草样貌粗鄙丑陋与少主相提并论,真真是折辱了少主的倾城之姿。”
“安叔这张利嘴,怕不是年轻时诓骗了不少单纯女子?”
“少主说笑,是老奴失礼了。”
“让后面的弟兄们跟上吧,赶在日落之前到达水源处。”
岳筝眼中闪过一丝皎洁,凝眸看向远方,一座沙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跟着狂风向自己的方向移动着,队伍中已依然陆续有人倒下,剩下的人牵着骆驼,躲在其身侧以抵挡飞沙走石,仅凭着心中唯一的信念向前挪动着脚步,活下去,找到水源便得活命。然而那一点若有似无的绿洲,在肆虐的风沙中颤抖着,脆弱得随时都会被淹没的可能。
岳筝拉紧了骆驼的缰绳,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绿洲靠近,依稀听到几声断断续续的驼铃,突然,岳筝脚下一沉,身边的骆驼猛然前倾跪倒在地,遮天蔽日的狂风,如同一个可怖的妖魔,张牙舞爪的向地面扑下来,想要吞没天地万物,岳筝只觉得眼前一黑,便随着翻滚的*沙被包裹在砂砾之中,滚下沙丘如同坠入万丈深渊。
再醒来时,岳筝竟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简朴整洁的房中,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披盖着一件染血的长衫,隔窗而望却是草木葱茏,流水潺潺,那水声沿着沙漠的边缘一路蜿蜒向西,没入天际,岳筝强忍着全身的剧痛,挣扎着站起来,瞬间从四肢百骸传来一阵锥心之痛,随即跪倒在地,却被人从身后扶住了。
“刚醒就想跑,也不知与恩人道别。”
头顶传来一个温润的男声,岳筝一惊,慌忙转身却失了平衡,向后仰倒在男子的臂弯里。眼前的人一双凤眼,夹着几分笑意,亦正亦邪似一汪甘泉直沁人心。
“放开我。”
“姑娘浑身是伤,还是不要逞强了。”
男子一面说一面将岳筝抱起来,重新放回到床上。
“你是何人?我的同伴呢?”
“自然是救你之人,同伴我没看到,尸骨倒是不少。”
岳筝闻言,顿时一股悲痛之火翻涌,直攻心门,一口浓血喷出。男子一惊,慌忙一把搂住岳筝。
“稍安勿躁,玩笑而已。”
“性命攸关,岂能玩笑?”
“你的同伴我的确未曾见过,尸骨确而有之,不过并非出自你的同伴,都是些陈年枯骨走兽飞禽的尸骸,你可暂且宽心养伤,你的同伴我会设法帮你探寻的。”
“如此,多谢。”
“听得姑娘一个谢字,着实不易,也算没有枉负,我冒死把你从荆棘丛里救出来。”
“荆棘丛?”
岳筝极力的回忆着过往的经历,分明是荒芜的沙漠,怎会突然晕跌进茂密的荆棘丛林
“不然姑娘以为如何?不过在下奉劝姑娘,此刻还是不要动什么去找人的念头,眼下正
值沙暴期,莫说姑娘这一身的伤,便是个康健之人,此时出去,也与送死无异。”
被人洞穿了心思,乐筝一时语塞,只好作罢,安分的躺在床上打量着坐在自己身侧的陌生人,肤白如玉,眉眼口鼻似是被精心雕琢过一般,宛如天人。岳筝看的有些出神,心中千般揣测。
“姑娘如此暗自揣测在下身世,不怕失了对恩人的礼数?”男子微微倾头转向岳筝,眼角眉梢笑意温柔。
“你究竟是何人?”
岳筝又一次被看穿,心底突然一紧,一股不安突然上涌,下意识的向后挪动身体,却又是一阵钻心刺骨的痛。
“在下璃火,扬州人士,多年前意外被困于此,所幸便在此定居了。”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着实是真伪难辨,尽管得知了对方姓名,岳筝还是无法安心,反而将小心防范的思弦绷得更紧。
“姑娘大可不必如此紧张。初遇之时,姑娘衣衫破旧,身无长物,唯一的腰刀虽然精致却已年久,左不过五两碎银,在下若真想谋财害命,姑娘怕是现在也无法看到在下了。”
岳筝此刻全身疼痛难忍,呼吸不畅,也着实没有心力去辩解堤防,大不了便是一死。此刻的自己与阎王殿不过几步之遥,想到这里岳筝只得任命,顿时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姑娘,岳姑娘!岳筝!”
璃火呼唤数声无果,便迅速抬手掐诀,一道橙红色的真气,从两指间流出,直入岳筝眉心。一炷香的时间已过,岳筝毫无苏醒的迹象。璃火眉间一紧,手指搭上岳筝的额头竟烫的有些吓人,璃火再次运气紧接着又是一股真气灌入岳筝眉心。
“想不到堂堂赤焰大人,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丫头,竟跑进荆棘丛里,搞了一身的伤,还甘愿耗损真气………”
“哎呦!”话音戛然而止。一团火球穿过窗棂不偏不倚的打在不远处一棵粗壮的老槐树脚下。
“再废话,信不信我烧了你的老树皮。”
“三百年了,难得见你对谁如此上过心,除了三年前那个把你从狼堆里抱出来,搞得自己浑身是伤的小丫头。她不会就是……”
“嗯。”
璃火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去并未停止,额角上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唇色也愈发苍白“行了,知道你舍不得她受分毫损伤。可他从荆棘丛里爬出来早已*入心扉,你这样用真气吊着她的命,就算她能多活几日,只怕你的小命也要呜呼哀哉了。”
“我被困在这里,无法入昆仑境采药,这荒漠上寸草不生,莫说采药,吃食都少的可怜......”
璃火说着神情复杂,“岳筝,你不是常说自己是沙漠里的麻*草吗?那你就挣点气活过来。”
“话说你如此待她,日后她若不愿为你牺牲,岂不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多嘴,我现在只想让她活着。”
“罢了罢了,我老头子还是出去想想办法,寻些能救活你俩的药材来吧。”
“有劳了。”
“哼,总算说了句人话。”
老槐树的枝叶恢复了之前的沉寂,安静的与普通草木毫无二致。
璃火抻开衣袖,轻柔细致的擦拭着岳筝额头上的汗珠和嘴角渗出的血渍,一双凤眼眸光黯淡,神色越发复杂,更添了几分凝重。
----------------不知不觉昏昏沉沉数日。
期间,老槐树不知从哪寻来的草药,还有一颗小的可怜的雪山参。
璃火给岳筝的每一寸伤口都极为细致的擦了药,又将一小碗亲自熬了好几个时辰的参汤,一口一口的喂下。岳筝发着高烧,昏迷中尽是半点汤也咽不下去,璃火便自己喝一口,再小心翼翼的喂进岳筝嘴里,衣不解带守在身旁数日寸步不离。
岳筝再次醒来,竟是五六日光阴流转。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那一双明显带着倦容的眉眼。正脉脉的盯着自己,嘴角挂着笑意,略显暧昧的神情让岳筝心中有些莫名的慌乱。
“你……”
话未出口,对面的人已经将几根纤细的手指贴在了岳筝的额头上。
“总算是不烫了,你还真是个麻*草。”
璃火长舒了一口气,难掩心中喜悦,又开始打趣起来。
“你,你太过分了,男女授受不亲!长这么大,除了爹娘没人摸过我,你.....”
“岳少主莫不是要在下对你负责?”
“你怎知我现姓氏身份?”
“敢带着镖车穿越沙漠的女子,这天底下我仅知一人。天下第一镖局的少主,就是你,岳筝,岳大小姐。”
“你找到我的同伴了?”
“自然。”璃火眉尾轻挑,嘴角挂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看着满眼焦急的岳筝卖起关子来。
“他们人呢?现在何处可还好?”
“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
“自然是去送镖啊。你放心,他们都好的不得了,没有被*沙淹没,也没有被猛兽侵袭。昨日安管事已经请了向马师,带他们出去了,顺利的话明日就能到达漠北王的辖地了。”
“多谢公子。”
“叫我璃火便好。”璃火看着终于安心面露喜色的岳筝,无奈一笑,眼里是岳筝未曾察觉的宠溺和怜爱。
“现在你可以安心养伤了吧。”
岳筝得知同伴和镖车都安然无恙,心中大石终于落地,莞尔一笑,算是答应了璃火,看着眼前的人竟不由得羞涩起来,一抹嫣红爬上脸颊。
璃火痴看着如此娇羞无措的岳筝,不禁陷入了回忆。
三年前初遇岳筝,她还是跟父亲一起走镖。一身蓝色的长裙如同天空一样明媚清澈,腰间的一串银铃,叮当作响,如泉水般悦耳,彼时璃火为了觅食,显了狐形,却一时不察中了沙匪的陷阱,受了伤被狼群围攻。是岳筝将她解救出来,精心的为他清洗伤口敷药,用自己的手帕给他包扎。甚至怕他因受伤无法觅食,被其他兽类欺负,竟一连数日将自己抱在怀里,寸步不离,直到他完全伤愈。自此,那双如天空一般,澄澈明亮的眼眸就深深刻进了璃火的心里,烙在了他的骨髓里。
一连十数日,岳筝都在璃火的照拂中养伤,伤势也恢复的很快。
岳筝渐渐的发现璃火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似乎知晓自己的全部,又时时处处将自己护得周全,岳筝对璃火早已没了当初的堤防,反而多了几分依赖,有时候她竟恍惚的认为他们定是前世便相识相知,甚至更为亲密,若是能如此共度余生,应当也是美好的吧。
然而近几日,岳筝发觉璃火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时常独自站在那棵老槐树旁发呆,神情总是带着几分难以名状的悲戚和挣扎,似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每当岳筝询问,璃火又会恢复他温柔如水的笑容安慰自己。
“筝儿安心,无论发生何事筝儿都无须担忧,一切有我在。”
如今的这方天地,身处沙漠腹地,是一处不小的院落,三面环树葱茏静谧,没有*沙肆虐,没有狂风呼啸,就连墙外飞禽走兽的啼鸣,嘶吼声都听不真切。那棵粗壮的老槐树身姿挺拔的矗立在那里,无比繁茂的枝叶竟仿佛一位健硕的老者。岳筝不免有些思念爹娘,此刻岳筝坐在老槐树下的枯井旁,抬头望着穹顶上一轮玉盘似的明月出神。
光阴似箭。转眼,自己也在这小院里呆了近有月余。不知安叔一行是否将镖车安全送达,不知爹娘此刻是否正好也看到如此澄澈的月光......
“筝儿!”
突然一声疾呼,吓得岳筝慌忙从里面跳下来。惊*未定的看着向自己冲过来,一把将自己拉进怀中的璃火。
“怎么啦?”
“你坐在井边干嘛?这岂是你能坐的地方?”
“我只想看看月亮而已,你怎地如此严厉?”
璃火看着眼前惊慌失措,如同受惊的小白兔一般的人儿,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有些失态了,无奈的叹了口气。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璃火将岳筝轻柔的揽在怀里。“你可知,我见不得你有丝毫闪失。”
“呵,你莫不是怕我掉井里去了?”岳筝从未见过如此璃火,得知璃火恼自己竟是有些担忧过度,不禁心中自喜,欣然笑出声来。
“调皮!”璃火宠溺地揉了揉岳筝的头发,将岳筝搂紧。岳筝靠在璃火的胸口无比的心安,竟有了一辈子如此的想法,只是岳筝不知,此刻的璃火,神色却异常的凝重,他死死地盯着那口枯井,眼里是岳筝从未见到过的狠厉。对于璃火而言,他曾经是那么热切的盼望,岳筝能主动从枯井跳下去,然而现在那块方寸之地却成了他的禁区,绝对不允许岳筝靠近半步的禁区。
深夜,岳筝终是枕着璃火的手臂安然睡下。离火将早已酸麻没了知觉的手臂小心翼翼的抽出,再次来到枯井旁。井口已然被一块巨大的青石板堵的严严实实。
“多谢槐老。”
“谢就不必了,难得见你动了真情,老头子我也是心软之人,岳筝是个好姑娘。”
老槐树的枝条轻轻摆动,老者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像个无比疼惜子孙的祖辈,满是慈爱。
“三百年大限将近,你确定不告诉那丫头真相?或许她当真甘愿为你牺牲呢。”
“我若告诉她,她定会跳下去的。”璃火凝视着枯井上的青石板,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忧郁。
“当年与她初遇,我确实生了些许私心,这些年来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