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红班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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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孩子三两岁就上幼儿园了,七八岁就可以上学了,我在幼儿园只待了两年。那时的幼儿园叫育红班,我七岁那年光着黝黑的膀子,赤着脚丫子满街跑,烈日下晒的后脊梁冒油发亮。我母亲看了直皱眉头说这哪像个姑娘,简直就是“黑旋风”李逵。我爸说,嗯,该上育红班了,明天我就去找校长问问。就这样很快我就被抓进了鸟笼,中规中矩的穿上了鞋。育红班在我们村东面的学校里,那里小学初中都有。校长刘老师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她没房子,全家都在学校里住。她有两个像仙女一样美丽的女儿,尤其是大女儿,就像是挂历里的明星一样好看,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手指细长细长的,画的一手好画。那时我才发觉原来女孩子可以这样优雅。放学或是周末的时候我和小伙伴儿们经常去她家玩,两个大姐姐也乐意陪我们玩,后来她们有了自己的房子,搬家的时候,大姐姐送给我一册画满了素描的美少女图本,惹的小伙伴们艳羡不已,争相观看,让我很是得意一把。三十多年不见了,也不知道她们嫁到哪里,如今怎样,想来应该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了。育红班里只有两位老师授课教学,其中一个老师姓王,个头不高,长着一对儿眯眯眼,还有一位我们村的白老师,很干净漂亮。学校操场很宽敞,也是我们村唯一平坦的地面。村里谁家盖房子钉大梁编耙都在那里,然后卷成长长的一大捆放着备用,我们就在上面爬来爬去。过六一的时候我们穿着白色粉边的花裙子去镇上的学校比赛跳舞,唱《采蘑菇的小姑娘》,边扭边跳。那时候交通不发达,去的时候是小朋友排着队走的,迎着朝阳,半个多小时才走到,比赛结束已近中午,烈日炎炎,老师在回去的路上截停了一辆刚刚卸完煤的大货车,央求一下就准许我们爬上了车后斗捎我们回学校,结果到家后一个个手和衣服都蹭的脏兮兮的了,因为出汗,脸上也不可避免的抹黑了,大家互相看着花脸哈哈大笑。过元旦晚会,老师们自己出去采购糖果,用大铁锅炒瓜子花生。有一年聚会,老师每人分了一堆零食,然后嘱咐我们,先吃瓜子,尽量吃完,不准拿回家去,只可以拿花生和糖果回家。我当时甚为不解其意,便偷偷藏了几粒瓜子在口袋里,拿回家后我爸尝了一颗说瓜子有点苦,估计是炒糊了。原来老师把瓜子炒糊了,怕家长们笑话才明令禁止不让带回家的。我们班里有个同村的女孩儿叫小霞,比我小一岁,有一天小霞不小心掉粪坑里了,没错,就是掉进育红班的粪坑里了。脚上和裤子上沾满了液体和固体混合物,一步一个湿湿的脚印。于是那个王老师就不让她进教室了。小朋友们捂着鼻子吃吃的笑躲得老远。我到现在都佩服王老师的那双小眼睛,她怎么就那么一瞄就看见我了呢?也许当年的我太黑,肤色太重能很顺利的被发现吧。她就让我领着小霞找妈妈换裤子洗澡。哇呀呀,突然接受了这么个艰巨的任务,顿感压力山大。但是师命难违,我就领着小霞走出了校门。当年马路上没那么多车,也少有人贩子,老师也真放心,让一个八岁的我,七岁的小霞,就那么攸哒攸哒走了,走了。混合物粘在鞋上,小霞走路老是打滑,于是她脱下了鞋,赤脚走。那时没有柏油路,也没有水泥路,都是沙土的道路,小霞的脚趾间集满了黏黏的砂石,咯的生疼,她就一边瘸着腿走,一边哎呀哎呀的叫唤,终于坚持找到了村子最北面那条胡同。结果看到铁将*把门,开什么玩笑啊,好崩溃。后经多方打听,她妈妈在玉米地里浇水。于是我又带着小霞奔赴村子东南方向她家的粮田。这回小霞有点体力不支了,脚又疼,我于心不忍就说她,要不我背着你走吧。哈哈哈,小霞就毫不犹豫地跳上了我的背,跳上了我的背。两只胳膊环在我的脖子上。记得吗?还有鞋么?那双沾满了“集翔物”的塑料凉鞋在手里拎着,就在我眼前晃荡,晃荡,偶尔还掉下几粒黏黏的砂石。脑补一下画面,那是个有味道的画面。走了一段路我也有点走不动了,小霞家伙食应该不错,长得很壮硕,可是我告诉自己不能摔倒,如果我倒了,小霞必然摔在我身上,然后那双*金鞋呢?会不会糊我脸上?哎呀我妈呀,到现在我都佩服我自己,是怎样的毅力支撑我找到她妈妈的。然后小霞被她大嗓门的妈妈好顿骂,也不理我,就把她拽过来在水井边冲洗,我就在旁边讪讪的笑了笑,走了,对,不记得我洗没洗手,就走了,回育红班了。也许心里还等着老师表扬吧。遥问小霞,你还记得那个背着满身是翔的你去找妈妈的学姐吗??老农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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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澳大利亚一个熊孩子的恶作剧“草莓藏针”让当地的草莓遭遇了灭顶之灾,价格暴跌,滞销,大批的销毁,农民遭受重创,看着一年的辛苦所得付诸东流,人人都心痛不已。
我们这儿大多数种植的葡萄,从春天里开始定苗,施肥,浇水,打药,起早贪黑,农民们付出了太多辛劳。如今秋天来了,也到了收获的季节。葡萄在果袋里鼓鼓囊囊的包着,有的撑破了“肚皮”,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露出一半羞红的脸,分外喜人。
我家也有。如果把葡萄比喻成孩子的话,那她们就像是一个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这个季节到了该给姑娘们找婆家的时候,也是最愁人的时候了。
婆家人(果贩)们以葡萄串儿的大小,葡萄梗儿的粗细,葡萄颗粒的多少来判断彩礼几何。葡萄的世界是以胖为美的,偏偏前几年我家的“姑娘们”虽生的面色红润,长相甜美,只无奈其身材高挑,苗条婀娜,所以,总是被人瞧不上,每年找个婆家都是老大难。
记得有一年,我满心欢喜的迎来送往一波又一波的婆家人上门相亲,他们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看看成色,皱皱眉头,然后默不作声的四处张望,突然发现东面邻居家的地眼睛发亮,用手一指,那是谁家?嗖的一下就被吸引走了,招呼都不打,第二天,邻居婶子家就办喜事了。
她点着彩礼钱,嘎嘎的笑着,声音洪亮。我就再接着等待,终于又迎来一波婆家人,摘一颗尝尝,砸吧砸吧嘴夸赞还挺甜的,我脖子一梗,那是,我这可是花生饼羊粪球滋养出来的,营养丰富啊。
心里合十祈祷别抬头啊别抬头,结果,那婆家人颈椎没失枕,脑袋一歪又发现北面邻居家的那片郁郁葱葱,嗖的一下又飞了,我在后面喊着要不要我家的啦,人家挥挥手拜拜,头都不带回一下,第二天,北面马叔家“姑娘”也出嫁了。
结果那年我是光给人家“保媒拉纤儿”,而且做一个成一个。我在想我是不是有开婚介所的潜质。眼瞅着别家姑娘都出嫁了,猪蹄儿一个没捞着吃,自家姑娘可怜巴巴,孤零零的站在地里。
女大不中留,眼瞅着霜降了,无奈只能把它们送到冷风库里暂住,到了冬天,别家都没姑娘了,婆家人没得选择,才嫁出去。
今年还没摘袋,没揭开面纱,也不知道姑娘们颜值如何,身材咋样。
不远处的玉米傲娇挺拔,微风吹过晃晃脑袋,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腰间别着一年的收成。
要说这玉米的成长也着实不易。
前几年都实行套种,就是在麦子尚未收获的半月前播种到地垄上。一个人扶着镂,一个人在前面拉,烈日炎炎,麦芒扎的腿生疼生疼的,不经意间带倒麦子造成一定的损失。
墒情良好,一个星期左右玉米就发芽了,这时候就要严防死守的盯着棉虫侵袭,因为这可是它们的最爱,估计就像我喜欢红烧肉一样。
记得有一年,棉虫泛滥成灾,连续几天连阴雨不能打药,等到晴天我去地里观瞧,嗬,好家伙,个个肚满肠肥,正三五成群的大快朵颐,即便我这主人去了也不为所动,依然各自为营肆无忌惮的享受这饕餮盛宴。它们嘴太刁,比较挑食,只吃玉米。
真想劝劝它们膳食要全面,营养才均衡,旁边的灰灰菜青草也可以完全尝尝的呀。为了尽地主之谊,我就特意去农资超市精心挑选了一瓶名为《一盖净》的“葡萄酒”来招待,
可惜不对它们的口味儿,于是乎“白酒”“啤酒”进口的国产的轮番造,依旧个个膘肥体壮生龙活虎的坚守阵地负隅顽抗。想必也有壮烈牺牲之辈,但前赴后继,大有“杀了我一个,自有后来虫”之势。
可怜的“下酒菜”被它们大打牙祭,已是千疮百孔惨不忍睹。无奈,严重的地方只能在收割的小麦后又重新播种。
那一年有的侥幸没被啃噬的爷爷辈儿骄傲的伸展着大叶子舞动招摇,有的儿子辈儿玉树临风杵着细秆儿,有的孙子辈儿似“小荷才露尖尖角,仍有棉虫立上头”,还有的重孙子辈儿刚刚入住土里等待生根发芽的种子,可谓是“四世同堂”。
有路人经过看着地里参差不齐的似七八岁孩子换牙一般,颇感惊讶,我就说,你瞅瞅我家养的虫子胖不?
好在最近两年开始实行收割小麦后直播,彻底杜绝了棉虫的滋生,省下了一笔“酒钱”。
农民种田披星戴月朝出暮回,在地里摸爬滚打,辛苦一年收入寥寥,希望不要再出现谣言诋毁农作物,不要再出现恶作剧祸害农民,老农不易啊。
?又逢七夕
又是一年七夕,看着商家挂着一串串的七巧果售卖,不禁想起童年时过节的情景。
小时候每当七月七早上,奶奶就用糖水鸡蛋和一小盆面,放在朝阳的地方,到了中午时分,原本不大的面团发酵起来满满一盆。桌子上放上案板,然后弟弟从碗柜的抽屉里拿出七巧果的模具。
模具是木头做的,长长的,有五六个小小的动物图案,还有两个大一点儿的模具,一个是鱼的造型,甩着弯弯的尾巴活灵活现,另一个是椭圆的百岁造型。一年用一回,所以提前洗刷干净了,晾干备用。
奶奶先是把面从盆里拿出来,揉至光滑,再用刀切下一块,搓成长条,切成大小合适的面剂子,我和弟弟一人拿一个模具,按进模具里,待按压平整后拽掉多余的部分,将模具翻转过来在案板上用力磕,一个个花纹精致的七巧果就掉出来了。
我和弟弟跟着忙得不亦乐乎,衣服上,脸上,脚上都是面粉,奶奶看到就开始说教:“看你俩作的,这些面粉得多少麦子才能磨出来呀,都浪费了。”我俩也不听话,一直捣乱,七巧果的形状也奇形怪状各式各样的,地上也尽是面粉了。
那个年月没有电饼铛,也没有烤箱,所以只能在大锅里炼制。锅底里烧着麦秸秆儿,火不能太急太旺,不然容易烤糊。一个个摆放开,待底部有点硬度再翻面,因为个头小且薄,不一会儿就烤熟了,色泽金*,外皮香脆,内里软甜,实在是难得的美味零食。
晚上,奶奶把巧果用针线穿起来,长长的一串串,我们挂在脖子上,摘下自己喜欢的造型,端量把玩一番,再整个扔进嘴里,越嚼越香。吃罢晚饭后全家人在院子里乘凉,听小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她煞有介事地说半夜在葡萄架下会听到他们两人的谈话,会听到织女的哭泣,好可怜。我信以为真,半夜硬撑着不睡觉,就想求证传说的真伪。第二天早上醒来,懊恼自己为啥又睡着了,然后好奇的跑去问小姑,你真的听到了吗?
小姑笑着说,是呀,我听到了呀,织女哭的可伤心了,呜呜的,真可惜,你要再想听只能等明年了,下回记住了,一定别睡觉哈。当时倍感遗憾。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我们却没时间没精力手工制作巧果了,更吃不到大锅里炼制的巧果了。人生的每一天都是绝无仅有无法复制的,所以怀念过去,珍惜当下吧。
??最是不易属老农
近日一场冰雹不期而至,让已经摘袋即将收获的苹果遭受重创,急的一位老农呼天喊地口不择言。其实休要责怪老农言语不雅,他人岂能了解农民的辛苦不易。
我们这儿大多数种植的苹果树,葡萄树,农民们付出了一年的辛劳,正是收获见利的时候,面对自然灾害无能为力,怎能不痛心疾首。
我的父亲是农民,早些年种了几亩粮田。我去同学家玩看她家什么水果都有,羡慕不已,为了让我们尽情的吃水果,机缘巧合下父亲从邻居手里转租了三亩半苹果园,开启了他的果农生涯。
春天万物复苏,正月里父亲就戴着手套拿着剪刀为果树修剪枝条,然后将剪下的横七竖八的枝条捋顺捆好,一趟趟用他的“大金鹿”往家带,好在后来买了辆电动三轮车,稍稍减轻些负担,一回能多带些回家,垛起来晒干,以备烧火做饭。
农历三月里天气渐暖,各种果树陆续开花,苹果继杏树桃树以后也相继开花了。这时就开始张罗着授粉的事宜。那是个繁琐又枯燥的活儿。
最早开花的树称之为粉树,父亲将含苞待放的花朵隔三差五的摘下来,然后架火烧得热热的炕头,把花朵平铺在挂历纸上,待烘干后就搓下金*色的花粉了。炕烧的火候还得把握好。太热花粉就熟了,不能用了,烧的太凉花粉又不落。搓下来的花粉装进小瓶儿里,用线绳挂在脖子上,然后拿着棉签蘸着花粉轮番点花蕊。
为了提高坐果率,宁可多点一下也不能错过一朵花。好在几年后科研人员培育出一种不蛰人也不产蜜的蜜蜂来负担这项工作,稍微轻松一些。只需要将芦苇杆儿切的长短合适的小棒儿,捆成一把做蜂房,附近挖个浅坑儿,每天浇点水,保持泥土湿润,蜜蜂们完成工作就自行进去,衔着泥土封成好几个房间。
待到来年切开芦苇,又得到一些蜜蜂,把它们放进冰箱保鲜室,等果树快开花时再放出来采粉,以此循环利用。
花蕊逐渐变色,直至花瓣纷落,小苹果也见雏形。天气反复无常,每天都要把住时间收看天气预报,一旦听到霜冻预警,父亲就彻夜不眠的去地里,每隔一段距离划拉一小堆苹果叶子,点火起烟给果树驱寒。
有一回大意了,一宿厚重的霜打下来掰开小苹果一看芯儿都发黑了,父亲心疼的在树下喊着,毁了毁了,然后一根接一根的卷着旱烟抽。地上一堆白白的烟卷的把儿也诉不尽父亲的苦闷。那一年产量锐减,基本是刚够成本没赚到钱。
如果坐果率高,不多日子后就会见到四五个小苹果簇拥在一起,像一窝张着嘴巴等食儿吃的小鸟。
鉴于为果树减压,就要蔬果。优胜劣汰,品相好的,个头大的有幸被保留下来,长大成材,其他被一剪子去掉。望着一地青青的小苹果,真是于心不忍,也没办法,留的太多都长不大,卖不上好价钱。
随着生活水平提高,人们又开始对苹果的农药残留量注重起来,于是就流行套袋了。脖子上挂着一个布包装着果袋,唉,那活儿呀,在树上爬上爬下,看哪都是苹果,用果袋把苹果一个个装起来。有时候不小心碰掉一个,心疼的什么似的,哎呀呀,不知长大能长多大个儿,值多少钱呢。
这期间每隔半月都要给果树喷洒农药。父亲在地头修了两个蓄水池,他开着农用三轮车,在池子里撒上农药,放开软管,然后戴着草帽拿着喷枪,弓着腰,在枝繁叶茂的树空间摸爬滚打。汗水混合着药水,将衣服都浸透了,后背泛着一圈圈白白的水渍。
闲暇时间去地里锄锄草,唯恐妨碍施肥。由于果树需要长效肥,所以每棵树根旁都要挖几条放射状的沟,舀上几瓢化肥再培上土。浇水融化让果树慢慢的吸收即可。
经过管理,秋天到了苹果也长大了,早熟的品种中秋节前就可以摘袋了。
果袋有两层,由于果皮娇嫩,所以先把外层的撕下来,剩下红色的里袋儿,让苹果适应一下外面的温度,以防日头灼烧。一两天后再全部扯下来。
刚摘袋的苹果白白的,铺上反光膜,三五天后就变得粉扑扑的了。不堪重负的树枝上挂的累累硕果,煞是喜人。采摘时,一手托住苹果,一手拿着专门剪果把的剪刀,谨防刺伤苹果皮,轻拿轻放的装进包着软布的筐里,像呵护一个个刚出生的婴儿。
这期间喜鹊成群的飞来,在天上盘旋,“喳喳”的叫着,呼朋引伴的下来啄食聚餐,还专挑最大最好最甜的吃,防不胜防,很是头疼。最怕遇到大风冰雹天气,苹果被风吹的摇摇欲坠,在树干上碰撞出伤口,被冰雹砸烂,价格就大打折扣,只能卖榨汁了。
最头疼还是去卖苹果。果贩们都集中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收,父亲用三轮车拉来精挑细选上好的果子,诚惶诚恐的望着果贩老板,祈盼着能给个好价钱。而老板们却趾高气昂肆意压价。捏着薄薄几张钞票,父亲的脸上呈现出或喜或忧的神色。
后来卖的人太多需要排队,因耽误不起时间,只能选择把苹果采摘下来放进冷库里了。从冷库里拉出大桶,包上泡沫围栏,将苹果一筐筐倒进去。一大桶能盛好几百斤。再等待冷库老板给联系果贩销售即可。
这也是在*博,输赢都是未知数。有时候来年五一还卖不出去,只值两三角钱,抛去了冷库费用,所剩无几。
卖完苹果总算能稍松口气。秋风扫落叶,父亲将树叶扫除装袋,以备家中那只奶羊冬天的口粮。
冬天寒风凛冽时,父亲又戴着手套去修剪树枝,好让来年再多长些苹果。虽然满地都是苹果,我们却只挑着有瑕疵的吃,留着好的可以卖钱。
父亲在地里又栽植了柿子,*金梨,嫁接了一棵李桃,任我们大快朵颐。
这就是父亲,一年到头没闲工夫的农民父亲。我经常看到他在果园门前,扛着锄头,卷上支旱烟,看着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园子,计划着下步干什么。
几年前果园到期了,村委回收了土地,父亲又去村里的果园里帮忙管理,每天还是干着老本行。
农民一家老少的生活全指望土地的收入,一年辛苦即将有所成效,如果遭到不可逆转的自然灾害,怎不令人心痛难耐。
痛惜付出的心血力气,痛惜化肥浇水的费用,想到这些,仰天长叹的老农的哀伤就都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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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喜农村赶大集
相比超市窗明几净,商品琳琅满目,我依然还是喜欢农村的大集。
农村每天都有大集,只是地点不同。可以方便周边的人们置办一些生活必需品。
清晨七点左右,商贩们从四面八方陆续赶来。有的开着大卡车,长长的后斗装满了大白菜,山药等蔬菜,有的开着箱式小货车,卖衣服鞋子,还有的开着三轮摩托卖水果的,或是电动车,卖点针头线脑鞋垫儿。
住在附近的大爷大妈们拿来自家种的南瓜扁豆出来售卖,都是绿色食品,没有农药,因为自己也吃不完,出来看看光景儿解闷儿。
各种推销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卖肉的,卖桃儿的,卖杂货的,交织在一起,人声鼎沸。
“桃子十块钱五斤,西甜西甜,不甜不要钱”,“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买不了上当,全场都两块,统统都两块”,“得利斯肉今天搞特价,火腿十元两根,带肉棒骨九块九”。
最有意思的是一个卖老鼠药的,声称这个老鼠药是老好使换了,只要吃了一丁点儿就把老鼠它媳妇儿,老鼠它爹爹,老鼠它姐夫郎舅都交代了。还有一回碰到老板*鹤跟着小姨子跑了甩卖皮货的。甚是热闹。
集市的一角炊烟袅袅,大多是拉面的摊位,很多商贩来得早没吃早餐,也有很多人赶集的人特意不吃早餐,只为来集上吃碗拉面。
长方形的桌子上面摆放着辣椒油,醋等调味品,周围放几个马扎儿,坐在那里等着即可。面团儿被拉面师傅不断抻拉,在案板上摔的啪啪作响,面丝儿听话的上下翻飞。所以我们也叫“摔面”。
拉到粗细合适,两头一拽,把面条扔进滚开的水里,翻滚几下,再捞出来在冷水里过凉,浇上一勺有鼓囊囊的扇贝肉的海鲜卤,或者泼上排骨清汤,撒点葱花香菜末,赏心悦目。
剥一个茶蛋,盛一碟咸菜丝儿,浇点儿醋,清脆爽口,有的人奢侈一把,喊一声“加五块钱剔骨肉”,老板应一句“好嘞”,吃的油光嘴亮心满意足。
吃惯了拉面还可以去喝碗羊汤。天凉了,为了保暖老板在摊位三面围上一圈篷布挡风御寒。师傅熟练的把羊肉羊肝还有羊血切的大小适中,上秤盘子里一过,倒进碗里撒上葱花,锅里几块羊骨,热气腾腾的煮着老汤,舀上一勺儿,添点味精,咸盐,胡椒粉等作料,用调羹搅拌几下,再来两个油滋滋的大面鱼儿,吃的饱饱暖暖的。
汤喝完了,碗底儿还剩几片肉,只需吆喝一声“老板,给咱加点汤儿”,老板应声舀上一大勺白白的热汤给添上。遇到大风天气,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儿翩翩起舞,刮的砂石飞扬睁不开眼,灰尘落在锅里碗里居然就着喝了,吃的津津有味儿,也没觉得不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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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已是深秋,葡萄苹果都采摘完毕,农民们劳作了一年,收获满满。生活很富足,也闲下来了,赶集的人就多起来。遇到朋友熟人,驻足聊天,谈谈今年彼此的庄稼收入如何,问问他家孩子结婚与否。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手提肩扛的满载而归,做一桌子菜,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尽享天伦,这就是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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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的童话
一直不喜欢过洋节,更不热衷追捧,想我大中国每个月份都有节日,每个节日都内含特有的文化底蕴,是别的国家无法企及的。唯独每到圣诞节,都会给孩子准备一份礼物。
儿子第一次知道圣诞节是在幼儿园的图画书里。几个小朋友们带着红色的帽子,笑眯眯的拉着手跳舞,圣诞老人驾着他的麋鹿车,拉着一车的糖果礼物。儿子好奇的问,他们在干什么?
我告诉他,圣诞节是西方国家的节日,就像我们过年一样,他们也会放假,再去置办一些物品装扮房子,还有个圣诞老人挨家挨户给小孩儿送礼物。
儿子的脸上满是羡慕,问我:“咱们国家怎么没有圣诞老人啊?”
我突发奇想,就对他说:“咱们没有,不过如果圣诞老人看到谁家孩子聪明可爱的话,也会从很远的地方跑来送礼物的。”
儿子神往的眼神看着我,说:“会不会来咱家呀?”
我坚定的对他说:“会的,你那么乖,不哭,就一定会来的。”
圣诞节前夕,我早早买了一些糖果饼干藏起来,只等儿子睡着了放进他的袜子里。
平安夜里儿子有点兴奋,十点多还不睡,躺在被窝里猜测着,问题不断:“圣诞老人什么时候来呀?咱家关着门,他怎么进来呀?”
“圣诞老人驾着他的鹿车拉着礼物挨家挨户送呀,然后从烟囱里爬进来的。”
儿子皱着眉头说:“如果他拿着大西瓜怎么办?烟囱那么细,怎么进的来?”
“额”,这家伙还挺贪心的,“西瓜太大了,你的小袜子也装不下呀,所以他不会送西瓜的。”
儿子又担忧说:“那今晚咱们不要生炉子了吧,万一烟囱太热,圣诞好老人一伸腿会不会喊‘哎呦,烫脚啦’。”
儿子捧着一只脚,夸张的叫起来,逗的我们哈哈大笑。我安慰他说:“不会的,圣诞老人来的时候炉火已经熄灭了,顶多蹭一脸灰,他可能会说,‘哎呀,我的胡子呀’。”乐的儿子前仰后合。
第二天早上,趁他还没醒,我赶紧找出几双新袜子,装满了糖果饼干,然后就出门上班了。
晚上下班回家,儿子蹦蹦跳跳的喊着:“妈妈,妈妈,快来看,我收到圣诞礼物啦。”我装作惊喜的说:“是吗?圣诞老人来咱家啦?收到什么礼物了呀?”
儿子把我领到桌子前,拿出一个装满糖果的塑料袋。我惊叫一声:“哇,这么多呀,圣诞老人真好啊,可你怎么没吃呀?”儿子认真的说:“等你和爸爸回来一起吃呀,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眼睛顿时有些湿润,这小子居然忍了一天那么多糖果的诱惑,等到我们回家一同品尝。
第二年圣诞节,我旁敲侧击的问:“今年你想要什么礼物?可以许愿的,圣诞老人听到了也许会满足你的愿望。”儿子想了想说:“我想要苹果手机。”
哎呀我滴妈呀,差点没吐血。只能讪讪的说:“嗯,好,圣诞老人应该听到了。”
那天早晨,我悄悄拿出一个诺基亚老年机放进袜子里,又拿了一个蔫巴巴的小苹果咬去一口也放进去,搁在他的枕边。再在另外那些袜子里放上零食压在衣服下。随手将装零食的,贴有超市标签的塑料袋扔在客厅沙发上了。
早上儿子刚醒就开始四处找礼物。他一眼看到枕边鼓鼓囔囔的袜子。惊喜万分,往外一倒,掉出一个小苹果,“咦”他瞪大了眼睛,又紧接着抖出那部诺基亚。他怔怔的,一脸的疑惑不解。
我在旁边看着,故作兴奋的说:“哇塞,愿望实现啦,圣诞老人送你苹果手机啦。”
儿子猛的躺倒,噙着眼泪,失望的又钻进了被窝里。
直到我催促他:“快起来吧,要去幼儿园了。”他才失落的,慢腾腾的穿衣服,突然又找到了其他袜子,立马高兴起来:“嘿,原来圣诞老人还准备了别的袜子啊。”
起床后我们走到客厅,他看到沙发上的包装袋,捡起来看标签:“咦,万利盛?从哪拿来?”
我顿觉失算,懊恼没有及时的收拾,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哇,哪来的呢?”
儿子灵机一动,说:“哎,妈妈,会不会是圣诞老人在万利盛买的礼物给我的呢?”
我哑然失笑:“嗯,可能是吧。”
儿子像个侦探一样,笃定的说:“妈妈,下回咱们再去万利盛,就去看看,如果有这种小饼干,就肯定是在那里买的。”一脸认真的样子,令人忍俊不禁。
过了好长时间,途径万利盛,儿子突然很惊喜的跑来,大声喊着:“妈妈,妈妈,这里真的有圣诞老人给我的小饼干,看来他真的是在这儿买的。”引得周围的人莫名的望着我们娘俩儿,唉,我滴傻儿子呦。
直到他上了小学的某一天,无意中看了我QQ空间的日志,才知道圣诞老人就是我,为此颇有些失望。他不可思议的说,圣诞老人怎么是妈妈呢?
原来他居然真的以为有那么个外国老头儿,每年从遥远的地方来给他送礼物,却从没想到会是他老妈我。
尽管他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圣诞老人是虚构的,但还是想要这份未知的惊喜,为平淡的生活添少许乐趣。于是每年我依然煞费心思的筹划准备礼物。
随着国家呼吁杜绝过圣诞节,我们也积极响应,就把时间向后推迟,算是给儿子的元旦礼物吧。
只是孩子越大,礼物越难选择。他已经做到收到任何礼物后喜怒不形于色了。
今年元旦准备什么礼物给他呢?零食他都不感兴趣了,如果买套《初中奥数习题》我会不会挨揍呢?
儿砸,儿砸,有个二货老妈有木有觉得很开心呀?
?风中的*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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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场的粮食市,每逢单日子都是集。集市很小,主要经营各种谷物豆类,还有自己制作的笤帚锅刷等,给附近的人们带来了不少便利。
这天清晨雾蒙蒙的,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骑着电动车急忙忙的赶来。
找个空地儿停下来后,她打开车厢的三面挡板,露出了一筐苹果。两只手拽着竹筐的提手想抬下来,可惜力不从心,腰部不敢使劲儿,于是就拿过一个化肥的袋子,铺在车斗里,把苹果小心的一个个码在上面。接着又从另一个竹篓里抓出几个鼓鼓的塑料袋儿,挽起袋子口,露出里面的苦丁菜。
时值冬季,苦丁菜叶子细小,根儿却粗壮鲜嫩,洗的白白净净,理的整整齐齐,扎成长长的几小把。
苹果个头很大,红亮亮的泛着油光。忙活一阵,摆放停当后她满意的刚想坐下来,才发现忘记拿马扎儿了。随即叹口气,嘀咕一句这个破脑子。就扯过一块毡布垫着,斜靠着倚在车身上。
三九天儿,气温很低,吐出的气白白的,混在薄雾里。
老太太木然的环顾四周,偶尔拉拉头上那块姜*色的围巾,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再跺跺冻僵的脚。脚上拖沓着一双*绿色的解放鞋,显然,单薄的解放鞋,根本抵挡不住冰冷的寒气。
这时从东面走过来一对年轻的夫妻,边打听价格边选购生活物品。妻子提了几块儿地瓜走在前面,瞧见苹果便停下了脚步,问:“大姨,你这苹果怎么卖的呀?”
老太太正歪头看别处,听到有人打听价格慌忙站起来,搓搓手说:“啊?苹果呀?十块钱六斤。”
丈夫对他妻子说:“咱家阳台还有几个苹果没吃呢。”
妻子抓起苹果看看:“这苹果挺好的,再买点吧,也放不坏,赶上下大雪咱就不出来了。”
老太太重重的点点头,急切的说道:“嗯,俺家苹果好吃,这叫‘乔纳金‘,老品种了,现在没有几家种这品种的了,你闻闻,香喷喷的。”
男人听了没言语,算是同意了。老太太赶忙拽过一个红色的塑料袋撑着,让他们往里面捡。
上秤一幺,六斤四两。老太太笑笑:“开张的买卖,多就多点儿,也不能再咬一口下来吧?”
大家都笑了,妻子付完钱,丈夫拎着走了。
老太太抓着十块钱抖一抖,小心的撩起花棉袄外套,从里面的衣服里拿出一个布制的钱包,拉开拉锁把钱装进去,仔细的又揣进衣兜里,把花棉袄外套使劲儿往下拽拽。
旁边卖花生饼的大叔说:“你这苹果还真不错啊,水分一点儿也没走失。”
老太太笑了,像夸奖她孩子漂亮一样开心。她把围巾往头顶拢拢,使劲儿系系,高兴的说:“我特意挑好的放在大缸里保存的,人老了,吃不多少了,就拿出来卖点儿。”
西北风不停的刮,吹散了迷雾,却也吹的沙尘飞扬,睁不开眼,偶尔还飘下几片细碎的雪花。
没几个顾客,大家就凑一起抽烟聊天,打发时间。
卖花生饼的大叔问:“你家种了几亩地?”
老太太说:“五亩半呢,多数种的富士,就这几棵树是粉树。没办法,入库不够筐,就慢慢出来卖吧。”
旁边卖玉米面的老人附和着:“种地挺累人,还不挣钱。”
“可不是嘛,俺儿和媳妇儿天天上班也没空帮我干,年轻人也不爱去地里干活。就俺老两口天天攻在地里忙活,这么大岁数了,上哪也不能挣钱了呀。怎么弄,凑合干吧。”老太太无奈的说。
大家正说着话,路边停下一辆出租车,从车里下来一个时髦的女人。
毛呢的长裙,玫红的披肩,穿着齐膝的高跟儿靴子,扭着腰一步三摇的走过来。
车内与室外的温差太大,女人打着寒战,抓着披肩裹紧,径直走到摊前弯腰捏起一个苹果问:“这苹果表皮怎么黏黏的啊?”
“冬天就这样,反糖啦,你看都有糖芯儿了。”老太太解释道。
女人放下苹果,然后从黑色的提包里扯出一块湿巾擦手,歪头问道:“咋卖的?”
“十块钱六斤。”
“咋这么贵呀?七斤吧,七斤我买十块钱的。”女人随手扔了纸巾开始讨价还价。
老太太瞪大眼睛:“六斤就够便宜啦,他们都卖五斤。我这自己家种的,特意留出来好的,你看看,都是八零的个头。六斤真不贵的,他们家也没有这种苹果。”
“七斤行啦,自己家种的,便宜点儿吧,大冷天儿,早早卖完好回家。”女人伸着胳膊催促道:“快点儿,给我个袋子。”
她怔怔的站在那儿思索,面露难色,犹豫着要不要卖,女人不耐烦的一把拽过塑料袋,开始自行挑拣苹果。
在车斗里挑了几个觉得都不好,于是转战到大筐里,从上面扒拉到最下层。
老太太心疼的喊:“哎呀,你可轻点扒拉,都是好苹果,揉了就不好放,不好卖了。”
女人悻悻的敷衍着,不为所动,依旧上下倒腾。苹果扑腾扑腾翻滚着,跳动着,从美甲的手指掠过。
女人一个个拿起来擎在眼前细瞅,总算挑了一袋子。
老太太拿来杆儿秤,把袋子挂在秤钩上。
女人又拿湿巾擦手,一边探过头来看:“多给点哈,可别不够秤。”
“放心吧,咱不会糊弄人,你看,七斤高高的。”
女人盯着秤杆儿,伸出食指叫嚷:“哎呀,你看看,秤砣要掉下来砸脚背啦,还高高的,再给一个吧。”
“这是在‘星’外,你看,七斤在这儿,这都快七斤半啦。”老太太比划着。
女人没听,又抓起一个大苹果硬往袋子里塞,边撇撇嘴说:“哎呀,自己家种的,多给一个能咋滴?”
老太太原本躲闪着不让放,后来张张嘴,话又咽了回去,无奈的苦笑一下:“唉,你这人,本来就多给你一斤了,这一个大苹果足有半斤多了,这下快够八斤了。”
女人一把夺过袋子,甩出两张五块钱掖到老太太手里,大红的嘴唇嘟囔着:“行啊,行啊,下回吃好了还来买你的。”说完扭着屁股走了。
老太太叹口气,看着女人走远,重新摆放一下摊位上凌乱的苹果。自言自语道:“唉,这人,有多少都能扒拉到底。买七八斤苹果翻腾个遍。”
临近中午,风更大了,一阵阵“二里面包,油炸面包,蛋糕,桃酥,绿豆饼儿”的声音掠过。她从兜里拿出一部老年机,按亮了屏幕,眯着眼睛凑在近前看时间,突然讶异的说:“哎呀,晌午啦”。
说着她又拾掇拾掇筐里的苹果,突然发现一个有虫眼儿的拿了出来。用指甲在苹果把儿对称的地方滑了两道口子,轻轻一掰,“啪”,苹果裂成两半儿。
苹果壤儿都起沙了,只是不想被虫子钻进芯儿里,像两颗黑黑的龋齿。
旁边卖*豆的看到说:“哎呦,霉心了,扔了吧,不能吃了,饿了去买块儿面包。”
老太太笑笑,擎着另一半说:“还有点没坏的,扔了怪可惜了,快收摊了,好赖垫巴一口东西,回家去吃饭。”
她随便在裤子上蹭蹭苹果,用指甲掐掉果皮上的烂点儿,啃啃皮吐在手心里。
“这苹果长得可不容易啦,一年到头没闲着,化肥农药,花费不少呢,我都没舍得雇人套袋儿,都是自己起早贪黑的去干的。”
她起身把果皮扔进附近的垃圾桶里,回过身来又说:“我这手累的晚上都涨把,握不起来拳头。”粗糙宽大的手掌随着做了一个弯曲的动作,指尖的纹路里*黢黢的,经年累月的泥土浸渗在里面。
她小心的吃着“龋齿”周围还算白的果肉说:“在地里一个好苹果也不舍得吃啊,光拣喜鹊叼过的或是碰坏的吃。”
卖花生饼的大叔说:“都这样,自己家种啥都捞不着吃好的。俺家种的科瑞森葡萄,也是光挑色儿不好的吃,串大红的留着卖。今年长得不太好,贩子都没看中,都送冷库了,到现在还在冷库里放着没卖呢。”
“唉”,老太太叹着气说:“俺家苹果也在冷风库没卖呢,也不知道啥行情了,卖不上价儿这一年又白干了。”
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吃着苹果望向别处。风沙更大了,一次又一次迷了眼睛。
??记忆里的方便面
?当年我们村是有学校的,可以一直上到初中三年级。只是等我育红班毕业准备上小学时,学校就搬到邻村去了。
新学校的后面是市场,每逢诸由大集的日子,中午我和伙伴儿穿过悠长的过道,跳上倒塌的土坯墙翻出去。像超级玛丽一样蹦来钻去,惹的墙根儿下卖笤帚的大爷频频抬头。
后来村东几户人家占据地利的优势,瞅准商机相继开了商店,我们经常光顾的,店主是位八十多岁的老奶奶。
像大多数农村房子的结构一样,她家东西两间是卧室,堂屋两边垒的灶台通火炕。灶台北面摆放了一个有玻璃门的小车。
前院儿种了棵很粗壮的无花果树,张牙舞爪,旺盛的生长着。到了收获的季节,老奶奶天天拄着拐棍儿去摘,放在笸箩里,卖一毛钱一个。
下课了,学生们像觅食的鸭子一样涌进来,叽叽喳喳的能顶走房盖儿,把小小的柜台围的密不透风。有的人不小心蹭身锅底灰,一通哇哇乱叫。
矮小的老奶奶坐在板凳上,淹没于呱噪的人群里,嘈杂喧哗声中辨别着每个孩子的需求。想买东西的伸着胳膊嚎叫着挤不进去,买完东西的缩着脖子钻不出来。上课铃声一响,顿时像麋鹿群中扑进了猎豹,交换一下眼神,拼命挤出那扇窄窄的木门,慌忙奔回各自的教室。
那会儿我们爱极了海带丝儿。两毛钱一袋儿,没有厂名厂址生产日期。撕开塑料袋儿,捏几根扯出来,嚼几口就辣的伸着舌头抽冷气儿,“嘶哈”不停,蹦着用手扇。欲罢不能,久久回味,我找了好久,也没能寻到同款的味道。
红绿*相间的皮筋糖,一毛钱能买十根儿,粘在上颚不下来,也吃的不亦乐乎。
后来一种叫“方便面”的零食开始风靡,五毛钱一袋儿,价格相对就比较昂贵了。
也不知道谁先发起的这种吃法,无论男生女生,都不会中规中矩的握着完整的面饼啃,纷纷使出各种武林绝学,“降龙十八掌”或是“九阴白骨爪”。配合着丰富的面部表情,“咿呀哈嗨”的把方便面捏碎,再撒上调料晃几下。
那时候包装没有锯齿,需两手较力撕扯袋子,往往用力过度扯开个大口子,洒的满地都是。只能苦笑无奈的捏着剩下的吃,或是仰头往嘴巴里倒。
有年冬天一位同学没吃早饭,买了包面准备干吃,老师看到后拿来热水和碗,说让其吃顿热乎饭。大家盯着那碗面三分钟,揭开扣在碗上的盆,教室里鲜香四溢。
看着同学大口大口吸方便面,冲击着我的视觉,嗅觉,听觉,从而导致味觉神经产生条件反射。
于是一次次在父亲面前说起方便面,听的弟弟竖着耳朵睁大眼睛。有一天同学告诉我,我们村的小卖部也有卖方便面的,四毛钱一包。中午放学我兴奋的告诉父亲,比学校便宜一毛钱的。
父亲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半透明的塑料袋,打里面抽出张五毛钱递过来说,买一袋吧,回家跟你弟一起吃。
我咧开嘴接过五毛钱,攥着拳头揣兜里,草草扒拉了几口饭,匆忙去上学了。
路上遇到伙伴儿,就拿出钱嘚瑟,看,我爸给的,今晚放学我就去买包方便面。她们有的会意的一笑,也有个人不屑的撇撇嘴说她早就吃够了。
途经村里的商店,忍不住走进去趴在柜台外瞅,哈的气模糊了玻璃橱窗。我伸出手抹抹,继续瞧着一包包排列整齐的“三鲜伊面”。我问店主嫂子方便面多少钱一袋,她说四毛。
那个说早就吃够的小孩儿低声嘟囔一句,啊,四毛,我们学校卖五毛。我回头使劲儿使劲儿瞪她,而后忐忑的看看店主嫂子,摊开手掌里的五毛钱对她说,给我留一袋儿啊,我放学就来买。她笑着点头。
一下午无心听讲,急切的盼望着下课放学。手里不断摩挲那五毛钱,用拳头攥着,握的手心冒汗,唯恐它不翼而飞。心里又担心方便面会不会涨价,会不会卖完。
总算熬到放学铃声响起,来不及说声老师再见,便冲出教室,一路小跑到了商店。气都没喘匀,擎着汗津津软踏踏的五毛钱高喊,给我一包方便面!
店主嫂子笑着接过钱,拿出一包面,我接过来拔腿就往家跑,听到她在后面喊,找你一毛钱哦。
刚到家,弟弟看着我扬扬手中的方便面,屁颠屁颠蹦过来。我找来剪刀小心的剪开袋子,漏出方方正正的面饼,掰了一个角给弟弟,他张开嘴,牙齿顺着我的指甲掠过。
我俩坐在板凳上对视可劲儿的嚼,“咯嘣咯嘣”作响,连太阳穴都有回音儿。吃了一半才想起还有调料包,我将剩下的面捏碎,然后撒上了整包调料。
父亲回来了,捏着给他尝尝,咸到齁得慌。最后剩的底儿实在吃不下,就拿个碗,倒点开水冲。
用筷子在上面打捞漂浮的面渣,还有零星干瘪的青菜,最后你一口我一口,喝光了那碗鲜美无比的“味精咸盐汤”。
一包面用了三种吃法,父亲看着没言语,只蹲在门槛沿儿抽烟,一根儿又一根儿。
过了几年,邻居家的晓燕姐成了*县方便面厂的一名工人,周围的邻居都托她买那种没有外包装的廉价面。
面饼不是很漂亮周正,无法出售,单位低价处理的。我们也买了几回,于是肆意开启泡面煮面模式,任由变换各种吃法,却怎么也吃不出当初的味道。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我儿子饿了,自己拿了零花钱去超市,“葱香排骨”、“鲜虾鱼板”、“老坛酸菜”,各种口味儿品牌,轮番换。看到后我就吼两句,少吃垃圾食品啊。
依然没挡住他对方便面的热爱,我已逐渐忘却了当年“噬面如命”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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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愿世间有灵*
清明。我已经四年没见到奶奶了,如果她在,今年九十九岁了。
如果爷爷在,今年一百零四岁。
家里的墙上挂着一张爷爷年轻时在沈阳拍的照片,身材挺拔,俊眉朗目。小时候我看着相片问这是谁?奶奶说那是你爷爷呀。我仔细盯着,自言自语的说,嘿,爷爷真帅。我爷爷在旁边听到,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眼睛弯弯的,的确很帅。
奶奶是邻村的姑娘,经媒人牵线嫁给了爷爷。那个年代,只有到了结婚这天夫妻才能见面。听说掀开盖头,惊艳到了爷爷,连本家二奶奶也赞叹我奶奶长得真好看。
爷爷早年曾去过东北闯荡,成家后没再出远门,同奶奶一起守着家,守着他们的儿孙奔忙。
父亲说爷爷年轻时脾气很暴躁,对子女经常发火,可是自从有了第三代,居然把他的脾气都磨没了,跟孙子孙女们说话都是轻声细气的。
据我分析,也许是那个贫苦的年代,他要为了儿女的衣食住行操劳奔波。没有饭辙的时候,没有衣服穿的时候,压力太大无处诉说吧。等我们出生,就已改革开放,分田到户不再饿肚子了。儿孙绕膝颐享天伦,日子越过越顺心,也就不乱发脾气了。
当年只有几亩薄田,除了种粮食,爷爷在河坝下又开垦了一块土地,栽植了烤烟。他精心侍弄着那片土地,从细小的秧苗,一直长出肥美的大叶子。
到了收获的季节,他就在院子里把鲜绿的烟草叶子一张张叠起来,扎成一小捆儿,然后挂在晾衣绳儿上晾晒。等到晒成*褐色就拿集市上卖了,换些吃的用的回来。
我第一次见到了那种黑黑的,像牛角似的水果,我欢喜的把玩,爷爷说这叫“菱角”,他用一把烟叶子跟旁边摆摊的邻居交换的。
爷爷用小刀剖开菱角,挖出白白的果肉给我吃。我“叭叭”的吃了一地的壳儿,他擎着长长的烟袋杆儿,一边看着我笑,一边“吧嗒吧嗒”的吐烟圈。
三十多年过去了,他捏着菱角,站在立柜前冲我笑的样子,像电影的慢镜头画面一样回放。一直定格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了增加收入,爷爷又养了二十多只小羊,不上学的时候我们就陪着他去村南的大河里放羊。爷爷在不远处与别的放羊人聊天,我和弟弟在浅水里观察蝌蚪怎样变青蛙。
有时候我们还能拾到鸟窝,捡几颗灰扑扑的鸟蛋。爷爷看到后说服我们放回原处,说这鸟蛋也不好吃,还会祸害了几条性命。
我们不是很情愿,他就在河滩上拔好吃的草,那种剥开有白白嫩嫩芯儿的草给我们吃。或者在细沙里捉几只会装死的灰虫子给我们玩。哄着我们把鸟蛋放回窝里,他说鸟妈妈找不到孩子也会难过的。
后来爷爷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医院瞧病,检查完毕才知道他已罹患重症。全家人陷入了悲痛,考虑到他年事已高,医生也不建议做手术,权衡再三,保守治疗了一段时间后,于次年农历二月初五的凌晨溘然长逝。
爷爷走了,奶奶很伤心,但为了儿孙她不得不坚强。后来父亲将小羊都卖了,只留下一只奶羊产奶供给全家人的营养。到了傍晚,奶奶闲不住,经常牵着那只羊,去附近的场院吃草。我放学后就去找她,陪她一起放羊,一起回家。
慢慢的我长大了,成家立业,不能每天守在她跟前。有一回她眼泪汪汪的说你要常回来啊,一时不回来我就怪想你的。瞬间令人泪目。
有段时间我总是食欲不振,回家后趴在炕上打蔫。她关切的问我想吃什么。我想了想,吃葱油饼吧。奶奶乐颠颠的跑去厨房。
我听到案板上,菜刀“当当”,欢快地剁小葱的声音,磕鸡蛋的声音,只一会儿功夫,奶奶就端来两张*灿灿的葱油饼,笑盈盈的看着我大口大口吃完。居然没吃够,于是她又去做了两张。
看到盘子里空空如也,问吃饱了吗?我尽情享受着这种被宠爱的感觉,弱弱的回答,没有,没吃饱,还想吃。我话音没落,她转身三进厨房,一边叨叨,还勾起馋虫来了,嘿,这闺宁真能吃。
时至今日,清晰的画面一帧帧的播放,却再也吃不到奶奶做的葱油饼了。
我的孩子出生后需要坐月子,想着一个月不能出门,不能回家,胸口总感觉有种怨屈感涌动,每天都要哽咽着打个电话回去。不想有一天,奶奶给我个惊喜,竟让弟媳骑着摩托带着她来看我。惹的我见到她后眼泪哗哗地淌。
她说你看你这是干啥,流泪对眼睛不好。我抹着泪说,我想您喽。可是她胆子怎么那么大,八十好几的年纪,居然敢坐着两轮摩托车跑那么远的路。我说她们一个敢骑一个敢坐,她笑呵呵的说,你不是想我了嘛。
孩子慢慢长大了,我经常带着他回娘家。奶奶得着信儿,早早就在大街上等着盼着。老远看到我们,她跟聊天的老伙伴儿们说,看,我孙女儿回来了。一脸的傲娇。
孩子也喜欢她,见到太姥姥就冲她咯咯的笑,她亲的不得了,也跟着笑。说,看样子老姥我一时半会儿没事儿哈。我说,那是,肯定的,你还要看着您重外孙子娶媳妇儿呢,你要五世同堂的。她笑着说好哇好哇。
奶奶九十二岁那年,突然开始说不着边际的话,我们才惊觉她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那是一种可怕的疾病,吞噬着她的记忆,逐渐忘却了儿女子孙的名字样貌。但却奇迹般记得我认识我,想着我的乳名。
她的腿脚越来越不灵便,此后的三年被姑姑们轮流接回去住一段时间。
尽管衣食无忧,她还是吵着要回家,想她的老宅老屋。
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恐惧电话铃声,听到就心跳加速,尤其是看到父亲打来的,更是颤抖的手不敢接。
在爷爷去世二十五周年忌日的二月初五,奶奶没有征兆的开始了沉睡,怎么也唤不醒的沉睡。
难道是冥冥中爷爷要来接您吗?我紧紧抱着她心痛不已,仰天哭求她不要走,不要离开我,难道您真的舍得我吗?不是说好五世同堂的吗?
我多希望她只是累了,做一个长长的梦就可以醒来。
醒来后我还可以带着她出去玩,去赶集,去买粽子,喝豆腐脑。
没有,她就那样安静的睡着。每天我拉着她的手问,奶奶您饿吗?渴吗?起来吧好不好?
她不理我,不回答我,打着呼噜睡得好香甜,睡了整整七天七夜。七天七夜后,她的孩子们都到齐了,在全家人的陪伴下被爷爷接走了。
没说一句话,没再睁开眼看看我,临行前眼角流下两行清泪,该是对我们多么的不舍啊。
我以为思念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化,然而,没有,无论何时何地,想起来仍痛彻心扉,难抵泪水,或许这种锥心蚀骨的疼痛将伴随我一生吧。
曾记得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小时候我们怕*,长大了我们希望世上有*”。是啊,我多希望世间真的有灵*,这样将来的我们是不是还能再见面呢?
??地主婆成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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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年村里根据家庭成员,按人数重新分配了土地。我家四世同堂人口众多,所以分了八亩多地。放眼附近乃至全村,都当属大户。所有的土地都归于我名下,故此自诩为“地主婆”。
最初几年八亩多地都种了麦子玉米。从播种到收获,整个过程让我体会到了父辈的艰辛不易,也更深切的诠释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含义。
种麦子的时节,先是拖拉机带着耙地机,把土地翻出来,再将泥块儿打碎平整。
地邻居都来了,找出两家埋在地下的界石,然后两个人拉着长长的绳子分别站在地两头,用竹竿儿均匀的分出几陇地,再用铁钎子固定住。剩下的人手拿一把玉米皮儿,各自为营。顺着绳子把玉米皮儿按进土里。
在耙完地的土里走路很是累人,土是软的,一脚一个坑儿,灌的鞋坷里都是湿湿的泥土。
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拖拉机,顺着玉米皮起垄,播种施肥喷药一气呵成。
慢慢的看着麦子一点点长起来,入冬后浇一遍水就不再管它,任由天寒地冻大雪覆盖。
来年清明前后,再浇一下返青水,天气暖和,很快就节节拔高了。
麦子熟了,最怕下雨刮大风。麦浪随风飘荡卧倒在地,还得去扶起来绑成捆儿,否则被收割机压倒在地,影响收成。
趁着天气晴朗家家都忙夏收。有一年碰到连阴雨,眼瞅着麦穗儿发黑,却没法收割,急的大家团团转。好在后来有惊无险抢收成功,没有造成损失。
我父亲说当年他们都是拔麦子,后来才用镰刀割麦子。如今科技发达,机械化生产,只需在地头看着联合收割机擎着锯齿獠牙冲锋陷阵,吞进去麦穗儿,吐出来了秸秆儿。麦粒儿就装进仓里,拉到地头倒出来即可。
成堆的麦子用各种工具扒拉开晾晒。
到了收获的季节,晾晒这近万斤麦子,成了一项大工程。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得从头学起。以前只撑口袋装麦子,现在得学会扬场。
手持木锨瞅准风向,铲一些麦子,双手较力向空中抛去,如天女散花般撒开。麦子落下来,麦糠就随风飘下去了。可我总是抓不住麦堆,导致麦粒儿四散开来,到处都是,麦糠也迎面扑来。灰头土脸,很是狼狈。
收麦子的时候必须挑一个特别热的天儿,烈日炎炎趁热装进袋子里封缸保存,这样才能避免潮湿生虫。
玉米却刚好相反,必须晾凉了才能装袋。收拾到最后,就用到簸箕这个农具了。
记得第一次学着扇簸箕,一点儿也不适应。我以特有的,自创的姿势抓住簸箕两侧,弓着腰耸着肩扇起来。不一会儿就腰酸背疼,手掌发红发热。不由的暗叹,这是什么工具?谁发明的呢?一点儿也不好使换呀,我本来想把杂质清出去,可是为啥它们总是往玉米粒里钻呢?
不远处有几个闲坐聊天的妇女,瞅着我发出了吃吃的笑声,啧啧称奇,“观赏着赞美”我“优雅的舞姿”。
一个小孩儿也不失时宜地哭叫着,哎呀,不是周末,你为啥不去幼儿园呢?烦的我真想把簸箕拽了,远远的。
对门的嫂子出来后问我,你会扇簸箕啊?我梗住脖子硬挺着,嗯,你看我扇的挺带架儿的呀。她哈哈大笑。隔壁婶子也正好路过,说,你还挺会扇的嘛。我以为总算遇到识才之人,暗暗自喜,抬头一看,她那意味深长的笑呀,不用说,又是个反话倒说的。
好在咱从小心理素质过硬,肤色比较健康,看不出红来。只是自我感觉有点儿发热。
经过练习,第二天簸箕的功夫才初见成效,逐渐得心应手。虽然好的苞米粒掉了一地,但是杂质也去除不少嘛。
邻居老奶奶看到满街道的粮食都是我家的,惊叹道,你们家快赶上栖霞牟二黑啦。哈哈。
装进袋子里用我的“电动大奔”一点点一趟趟拉回家,等待粮贩上门收购。
收拾妥当心情也轻松不少,蹬着三轮车吹着口哨,双手脱把,在路人讶异的眼光中一路飙车。
嘿,突然想想,那个哭闹的小孩儿还是挺可爱的。
?骗局??
清晨,又是一个诸由赶大集的日子。菜市场的商贩早早上货就来了,忙着从车上一筐筐往下搬蔬菜。上班的工人,买点生活必需品就匆忙离去了。
八点多钟,从北面走来一个男人。身形魁梧高大,足足有一米八五多,剃着有棱有角的板寸头,腋下夹着一个姜*色的公文包。
他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下来,环顾四周。然后右手从公文包里抓出一把白色的粉末,在地上画了副一米见方的*符。
周围摆摊的人好奇的张望几眼,又忙着去卖东西了。一会儿功夫,男人就画完了。赶集的人也渐渐多起来。
只见男人从包里拿出根细棍儿,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叼了一个银色的口哨,随着一声响,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来来来,南来的北往的,旅游的赶场的,走一走站一站,停一停看一看啦啊。我这有千年不遇小海怪,我让你们开开眼界啦啊。”
周围路过的人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往这边观望。男人看到奏效,于是冲他们喊话:“来来来,往前来,往前看,千年不遇小海怪。蓝色脑袋三条腿,让它坐着绝不站啊。”
人们更好奇了,纷纷相约往前涌去。还有不明就里的人看到后也随着人流跑过来,一探究竟。
不一会儿,围了一圈人。男人撒目一下周围,从皮包里拿出一块红布,铺在白色的符咒中央。然后直起腰来对观众说:“千年不遇小海怪,我让大家开开眼,能唱歌能跳舞,不要门票不要钱啦啊。”
人们瞪大眼睛,好奇心被吊起,人头涌动着,后面个子矮的往前挤,跳着高看,前面的人受不住脚步踉跄着,甩甩胳膊喊:“哎呀,别挤,别挤,挤什么呢!”
男人围在中间,也维持着秩序:“哎,大家都别挤,都别忙,人人都能看真章。”
说着他把右手伸进那个公文包里,攥着拳头拿了出来,左手依然拿着那根细棍儿。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掀起地上的红布,将右手拳头缓缓的松开,一边说着:“来来来,不要跑不要动,让你跳来你再蹦。”
人们目不转睛的盯着红布,里面平平的,没觉得有什么在其中。
男人抬眼看了一下人群,吹一声口哨:“来,听我口令,长长长。”奇迹出现了,红布下真的有个馒头大小的东西慢慢鼓起来,还不住惊恐的抖动。
原本安静的人群开始活动,后面不明所以的人听到惊呼更加着急,拼命扒拉开眼前的胳膊探进去脑袋看。
男人从旁边拿过一小块大理石,嘴里说:“来来来,不要动不要动,揍它一下知道痛。”话音刚落,大理石砸了下去。“梆”的一声,好像石头敲击石头的声音,“小海怪”更加颤抖的发出吱吱的叫声。
人们惊奇不已,纷纷瞪大了眼睛,这到底是什么呢?居然还会变幻大小,还会叫?
人群队伍越来越壮大,男的女的,老老少少都围上来了。男人看时机差不多,站起身子来说:“有人会问小海怪从哪而来,怎么到我手上的。它呢是我师傅在南海抓的,别人花高价要收购都没同意,一会儿揭开让大家开开眼哈。”
人们伸长了脖子,可劲儿的点头,“快点儿吧,让我们瞧瞧到底是个啥东西。”
男人话音一转:“那么有人问了,我师傅是谁?他怎么有这个本事抓住小海怪呢?”
其实谁问了?不过是他自说自话而已,人们关心的还是这海怪长啥样。
可男人不理会,仍在絮絮叨叨:“我的老恩师今年已是八十八岁高龄了,他老人家一直隐居在嵩山少林寺,是位出家人,一位得道高僧。”
说完话,他手里多了一把金光闪闪的小金佛项链。擎在空中说:“这个呢不是普通的链子,是我的老恩师在少林达摩法师那里开过光的,等一会儿我送给大家,能保佑人们一生平平安安。家里如果孩子开车,你就可以送给他们随身带着,能逢凶化吉挡灾避难。”
人们的眼神盯着小金佛,身子控制不住地被拥挤摆动。
只听他继续说道:“我的老恩师普度众生,还每天免费为周围的人们治疗跌打损伤。”说着他从包里拿出一贴膏药,擎在掌心:“那,就是这种膏药,是我已是米寿的老恩师在山里采摘了三十多种中草药秘制而成。有个腰腿疼,颈肩疼的包你两贴就见效,五贴满地跳啊。”
人们的眼光再次被他手中的药凝聚在一起。
男人环顾一下,“可能有人会说你是卖药的吗,我告诉大家我不是卖药的。这回我下山是奉我老恩师之命来普度众生的。因为我们出家人不图名不图利,只希望圆寂之后得道成佛。我这么说大家不信,来,谁有颈肩腰腿疼我可以现场治疗,不收取任何费用。因为我下山时我的老恩师特别交代,一定要义诊,明令禁止,所以我是不收取任何费用的。”
这时一个大叔犹犹豫豫的挠了一下头,男人一把拉了过来“大叔,您哪里不舒服啊?”
大叔指指后腰说:“我腰疼,干点活累的腰疼。”
男人掀起大叔的衣服,用手按一按说:“大叔,您这属于淤血郁积,真是辛苦了。我先给您拔个火罐儿吧。”
不由分说,他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罐子,用打火机点燃一张纸,在罐子里燎了一下,然后堵在大叔疼痛的部位。大叔可能是被烫的,扯扯嘴角。男人松了手说:“大叔,您直起腰吧,停一会儿。”
人们看着,有的说,我腿疼。男人笑笑:“上了年纪,总有个腰腿疼的。其实现在的生活,不缺吃不缺穿,就希望有个好身板儿,不给儿女添麻烦,大家说是不是吧?”
人们觉得很有道理,纷纷点头称是。
聊着天过了大约五分钟,男人对大叔说:“来,大叔,咱看看吧。”
大叔又弯下腰,男人左右晃动着小罐子,一下拔了下来。
“啊,”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只见大叔的后腰的皮肤上附着着一摊血迹,还夹杂着**的液体。男人让大叔三百六十度转了一个圈,所见之人觉得又惊讶又恶心。
男人拽来一张纸巾给大叔擦擦“大家看到了吧,这就是淤血郁积,导致大叔总觉得腰部发板疼痛的根源。大叔,你直起腰来,有没有觉得舒服点?”
大叔茫然的晃晃腰,扭扭身子,胡乱点点头:“呜,好像是轻快些了。”
男人乐了:“嘿,轻快多啦,我这给您老把病根儿拔出来了。来,我再给您贴一贴膏药,保您以后毛病不犯。”说着拿出一贴红底黑面的膏药“啪”,糊在大叔拔火罐儿的地方。
有几个人心动了,也想上前让他给拔一下罐儿,男人看了说:“哎呀,人太多了,我一个一个的拔恐怕到黑天也干不完,这样吧,我可以把这些膏药免费送给大家,你们自己家去贴吧好不好?”
“好”,人群有些沸腾,你推我挤开始伸手要膏药。
男人赶忙说:“等等,我免费赠送给大家膏药也是希望做宣传的。这膏药是我的老恩师采用三十几种名贵药材提炼加工,秘制而成。他老人家不贪财不贪利,出家人只为早登极乐,所以普度众生。你们能帮我做宣传吗?”
“能,能,能能”,大家都附和着,“能呀。”
男人顿了顿说:“我也走过太多的地方,见过太多的人,有的人他没有病,就为贪点儿小便宜。所以我们也有规矩,有几种人不送。”
他拿起矿泉水瓶子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继续说:“第一,小孩儿不送,因为他什么不懂,拿回家也说不明白,不能帮我们宣传。第二,聋哑人不送。当然我没有歧视残疾人的意思哈,主要是他们不会说话,也达不到宣传的效果。那么第三呢,就是贪小便宜的人不送。有一回我去湖北,一个小伙子四肢健全,很精神很漂亮,我说你年纪轻轻也没毛病啊,他说他爸爸腿疼。我看他一片孝心给他了一贴,结果转身他就扔垃圾桶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我骗人。我当时就给他点穴了。我隔了二十多米给他点的穴,让他十天半个月都脚后跟疼,浑身刺痒,去医院也查不出病根儿来,给他个教训。”
人们惊讶的看着这位武林高手,原来高手真的在民间啊。
男人继续说:“我看看,能帮我老恩师做宣传的举个手。”
“刷”,人群里高高举起一片。男人瞅了一眼:“嗯,都是好人,实在人。不过我的眼睛看人很准,还是看出来有几位不实诚的人。这样吧,我拿的膏药也不多,咱们测试一下,把他剔出去,留下真正能帮我做宣传的咱们再多送膏药给他好不好啊?”
不知怎么测试呢?
男人问先前拔罐儿的大叔:“大叔,如果我把膏药卖给你,你会买吗?”
大叔说:“真能治病肯定买,疼起来遭罪呀,不遭罪就行。”
男人笑了:“嘿,是哈,谁疼谁知道那个滋味儿啊。如果让大家买,有几个买的,举手我看看。”
人们交换一下眼神,还是举起来了一些。
男人数了数,说:“你看,刚才有二十六位,现在只剩下十八个了,另外那八个就是滥竽充数的,我看还有的一听掏钱转身走的。我们不能让这些人充斥在队伍里,把他们清理出去,让真正病的人多拿几贴膏药回家用好不好啊?”
“好,好好”,大家答应着。
“嗯,大叔,您带钱了吗?先掏出来我看看。”
拔罐儿的大叔解开中山服的上衣口袋,抽出五十块钱,递过去。男人接过来,给了大叔五贴膏药说:“大叔,这钱我装起来啦?”
大叔眼神飘忽,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嗯,装起来吧,给你了。”
男人把钱还给了大叔:“开玩笑呢大叔,我的老恩师千叮万嘱不让我收费,我哪能违背师意,不听他老人家的话呢,那我在佛祖面前也没法交代。”大叔如释重负,接过钱笑了。
男人又转而走向另一位围着头巾的大妈:“大妈,让您掏钱您能买吗?”
大妈提高嗓音说:“能买能买,我吧肩膀疼,在苹果地里干活累的,这药好使唤肯定能买。”
男人说:“大妈您要买就掏钱吧。”
大妈赶忙拿出一个手绢,放开卷儿,拿出一百块钱。
男人接过钱,作势要往兜里装,一边对大妈说:“大妈,我可装起来啦,正好早上没吃饭,吃碗拉面就瓣儿蒜。”
“哈哈哈”,人群笑起来,大妈挥挥手“去吧,给你去吃拉面吧,吃不饱再来个面鱼儿。”
男人也笑了:“嘿,我大妈真好”,说着又把钱还给了大妈“留着吧大妈,我不能要您的钱呐。”
一来二去,掏钱,收钱,还钱,他几乎问遍了围观的所有人。
然后直起身子,“我再数数哈,一二三四……哎?怎么只剩下十六个人了呢?又走了两位。你看,我这法子不错吧,一测就知道谁是真心地,谁是假意的。能帮我做宣传的又能多分几贴膏药了。不能宣传的趁早离开,可别怪我对你点穴。这样哈,我们最后一次测试。”
人们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左右摇摆:“哎呀,快别测试了,快发吧。”
男人又从拔罐儿的大叔入手:“大叔,我这回不送了,我把小金佛送给你,膏药卖给你,你买吗?”
大叔机械的又掏出那五十块钱,喃喃自语:“嗯,买,买。”
男人接过钱,点了十张膏药给他,又拿出一根小金佛项链给大叔,说:“大叔,别走哈,走了您就吃亏了。”
接着又问旁边的大妈:“大妈,还能请我吃拉面吃面鱼儿吗?”
大妈笑呵呵的拿出一百块钱:“能,下饭店都行。”
男人咧着嘴点了二十张膏药,递到大妈手中,叮嘱着:“大妈,咱说明白啦,小佛是送的,膏药是卖的,你买吗?”
大妈扯扯围巾,说:“买买,只要好使唤就买。花这几个钱算什么。”
男人又笑了,“大妈真敞亮”,他把金佛送到大妈手上说:“别走哈,大妈,千万别走。”
然后他对周围的人强调说:“来,小金佛是送的,膏药是卖的,谁买谁掏钱来。”
人群再次涌动,开始掏钱,拿膏药。一会儿,转了一圈,男人手中花花绿绿一把钱,人们手中一根金佛,几片膏药不等。
他随便整理一下钱,说:“我再说一遍,小金佛是送的,这膏药是卖的,大家买吗?”
“买”,人们相视一笑,“买买。”
他打开西装里兜,作势装钱,然后说:“那我可装起来啦?”
“装吧,装吧。”人们喊着。有的人觉得不对劲儿,看看周围又说不出什么来,张张嘴,没说话。
男人一把把钱装进了兜里,然后说,“我也不能让大家吃亏,来我再给你们一些膏药。”
说完,他又拿出一些膏药,发给了大家,说:“好了,活动结束,大家去忙吧。”
说着把地上的红布叠起来,装进了公文包里,扬长而去。
人们手里拿着小金佛和一把膏药,面面相觑。
咦,小海怪到底长啥样呢?
?父亲卖苹果
随着奶奶年事已高,父亲就不再出门做瓦匠小工了。从邻居手里转租了三亩半果园,他说这样既可以让我们尽情吃水果,也可以方便照顾老人。
父亲对管理果园一窍不通,慢慢的跟着邻居学习授粉,施肥,打药,采摘,虽然辛苦,但都不在话下。最让他头疼的还是去卖苹果。
那年秋天,苹果到了收获的季节,阳光明亮刺眼。汗流浃背的父亲在园子里采摘一种叫“千秋”的早熟苹果,小心翼翼的轻拿轻放,唯恐伤了果皮表光。
这个品种只有三棵树,没结多少苹果,所以他打算凌晨去东江的水果批发市场卖掉。
父亲准备和弟弟用自行车一人驮一筐去。商贩们要起早上货,而我家距离市场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于是父亲让我和弟弟早点儿休息,早点儿出发。
深秋昼夜温差很大,白天可以穿短袖,到了深夜说话都喷着寒气。半夜十二点,父亲叫醒我们,裹着笨重的棉衣向*县进发。
周围黑黢黢的,偶尔会遇到下夜班的人从身边掠过。走上牟*公路,我们的腿都有点疼,父亲给我们鼓劲儿打气:“快到了,我们走一半儿路了。”
两点多钟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一路静悄悄的,进入批发市场灯火通明,豁然开朗。各种蔬菜水果都有销售,人来人往的讨价还价,比赶大集还要热闹。
父亲找了个位置,把苹果卸下来,让我们看着,他去市场转转,打听一下价格。
市场越来越热闹,各种小吃也相继出来,为了缓解冰冷的身体,父亲询价回来顺路给我们一人买了一碗豆浆来。
果贩们也开始忙碌,每个摊位转着,看看哪家的水果中意。蟠桃个头比娃娃的脸都大,*灿灿的大鸭梨惹的人们纷纷驻足围观,惊叹不已。
父亲点了一根烟卷,袅袅的烟混着豆浆的热气,喝下去,身体暖不少。
小贩们穿梭在各个摊位前商讨价格,父亲焦灼的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口大口吸着烟。
一会儿过来一个带着红袖箍的大高个儿,手里捏着一沓零钱,冲父亲喊道:“来,交摊儿费吧。”
父亲慌乱的拿下嘴里叼着的烟卷,说:“啊?交摊儿费啊?我这还一筐没卖呢。”
大个儿不耐烦的说:“上哪儿去也得交钱呐,赶紧的!”
父亲低声问道:“多少钱?”
大高个儿斜着眼撇了撇嘴,说:“一筐两块。”
父亲更压低声音:“我这还一筐没卖呢,一分钱也没卖,等一会儿卖了再给钱行不?”
大个儿不耐烦的说:“谁有那功夫再回来收你这几块钱?!别废话了,赶紧点儿吧!”
父亲微弓着腰,解开上衣口袋的口子,掏出个塑料袋儿,从里面拿了卷零钱,捻出四张一块钱,递过去。
大个儿一把夺过去,嘴里嘟囔着:“真费劲儿!”看着大个儿又走向下一个摊位,父亲叹口气:“唉,一分钱没卖,先掏了四块钱。”说着瞅瞅手里的烟卷已经烧到烟蒂,便扔了,又卷了一根儿。
红彤彤的苹果在灯光的映衬下格外鲜亮,这时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问:“这苹果怎么卖啊?”
父亲抬起头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能给多少钱?”
小贩提高声音的说:“你的东西,你得说想卖多少钱啊!”
父亲的嘴唇张张合合,最终说:“八毛。”
小贩一听,扭头就走,父亲尴尬的追几步说:“哎,哎,别走啊,要价无多,还价无少,你说给多少钱啊”。
小贩回过身来:“太贵了,我到手里也就卖这个价儿了,不赚钱我不能要”。
父亲弓着身子说说:“你给个价吧。”
小贩走上前扒拉几下苹果,拿一个放嘴里“咔嚓”啃了一口,苹果在嘴里翻腾着,嘴角溢出一缕果汁,他随手一抹。
父亲笑了,说:“这苹果,甜,脆,皮薄,就是好吃。”小贩啃着苹果点点头,含糊不清的说:“五毛。”
父亲听了摇摇头,摆摆手:“不行不行,五毛太便宜了,哪能那么不值钱?”
小贩假装起身要走,又回身瞅瞅果子,猛的嚼几口手中的苹果,剩下果核随手一个抛物线飞出去,然后伸出手指比划着:“最高六毛,我车斗太小,只能要这一筐,要不我就不要了。”
父亲皱着眉头思索一下,猛吸几口手中的烟卷,咬着牙说:“好,六毛就六毛。”然后他俩就抬着去过磅秤,小贩拿来他的竹筐,倒进去开车走了。
父亲捏着薄薄的几张钞票,仔细的叠起来放进上衣口袋里,系好扣子,习惯的拍拍,表情稍有些轻松,像是对我们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卖一筐是一筐,可别往家带,树上还有那么多呢。”然后他猛吸一口烟,呛的咳嗽起来。
随着天亮,小贩赶着去集市,逐渐减少了,可是还有一筐没卖出去,父亲口中喃喃自语:“还能真的卖不出去么?”每过来一个人,他热切的问:“要苹果么?”来人摇摇头远去,他叹着气又坐下。
凌晨五点多钟,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大姐。她抓起红彤彤亮晶晶的果子,问:“这苹果咋卖的呀?”父亲正坐在角落里犯困愣神,一听有人打听,猛的抬头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怔怔的说:“七毛”,大姐很痛快的说:“嗯,这苹果真是不错,给我吧,不过我没车,你们得帮我送家去行吧?”
父亲眼睛亮起来,欣喜的说:“行行行,好说,好说,我们给你送。”
父亲忙不迭地的答应着,把苹果搬上车后座绑好,辗转几条胡同送到*县的果蔬店了。
一夜没睡,回家的路上,父亲问我们:“你俩困吗?”我和弟弟都摇摇头,父亲看着我们说:“明年我把‘千秋’嫁接成’富士‘,让贩子到地头来收,不再来遭这个罪了。”
?果农辛苦当尊重
——读程岩《父亲卖苹果》有感
我觉得首先应该为程岩文友点个大赞:她在艰辛经营小摊之余,不忘初心,热爱文学,勤奋写作,实属不易,难能可贵!向你学习,向你致敬!
本文以随父亲卖苹果为线索,以真挚的情感和朴实无华的语言,通过记叙、描写、议论、抒情的有机结合,向读者展现了果农的艰辛,尤其是卖苹果过程中父亲的神态、语言、心理活动等细腻描写,读后令人心痛、心酸。
如:“父亲犹豫一下,弱弱地回答‘你能给多少?’”“父亲捏着薄薄的几张钞票,仔细地放进口袋……脸上依然写满忧愁……”这些细节描写扣人心、接地气,有力地突出了中心。
另外,作者对那位水果小商大姐的善举描写,也非闲来之笔,说明人间自有真善美,最底层人艰难困苦却自食其力,为社会做着贡献,理应受到尊重、爱戴!
与作者商酌:如果把深夜骑行的不易以及卖苹果时的心理活动再细腻、动情地描写,会更打动读者。
文评部:臧文利
?学骑车四部曲?
如今的孩子什么车都有,三四岁就能骑着童车四处逛了,想起我学骑自行车的过程真是曲折不易。当年没有小型的童车,几乎家家只有二八的“大金鹿”。我爷爷也有一辆,是出行的主要工具。小时候,父亲带着我走亲戚,我就坐在大梁杆儿上,等到达目的地下来的时候,腿脚都勒麻了,瘸着走一段路血液才能循环过来。我刚刚能够到车把时,在伙伴儿的鼓动下就想抓起来学骑车了。最先学的是溜腿儿。用左脚踩着脚踏板,右脚在地上蹬,然后站直了身子保持平衡滑行。父亲怕我摔着,就扶着后座为我保驾护航。我紧张的车把乱晃,眼睛只盯着脚下,东倒西歪。父亲不断的喊着,往前看,往前看,看路,不要看地上。后来实在是他老腰扭的受不了,就给后座上绑了一根粗壮的大木棍,防止摔倒。大人白天需要出行,只有到了傍晚,父母都收工回家了,车子才闲置起来。小伙伴们一个个相约推出自家的车子,后座都绑了根大木棍,现在想想也算是一道奇特的风景线了。由于大路上车多,唯恐出现危险,我们就在晒粮的场院上转圈练。常常摔倒,因为冲击力太大,把脚蹬子摔变形,弯曲着窝进去,就推着回家,让父亲用撬杠或者锄头别出来才行。直至很熟练掌握平衡,甚至右脚踩着,用左脚滑行都不在话下。有一回我去姥姥家玩,逮到了舅舅的车子。姥姥家门前是个很大很长的坡,于是我就从上面一路滑下去表演溜腿儿。那条下坡路至少有四五百米长,如果从胡同里突然窜出个人或是车子出来,后果不堪设想。艺高人胆大,滑了一下午,居然无惊无险的,现在想想真是幸运。后来被舅舅发现了安全隐患,才制止了我的危险行为。学会了溜腿儿第二部就是学叉腿儿骑车。大金鹿中间有个三角形支架,可以从那里伸腿过去歪着身子骑。那跟溜腿儿完全不同,还得从头学起。大木棍依然不能拆除。一段时间下来累的腰酸背疼,腿都麻了。摔了多少跤也不知道,当然脚蹬子也不知摔进去多少遍,但依然乐此不疲,有机会就抢过父亲的车子去练习。渐渐的个子长高了不少,蜷着叉腿儿也委屈自己了,但还是够不着车座,那就是第三部上大梁杆儿了。邻村与我村交界处有个大坝,那里人少车少,一目了然,于是成了我们学车的新场地。大坝下有个鸡场,养鸡场的主人每天都要打扫鸡舍,清理一堆鸡粪堆积在大门口。以前我们经过那里都要捂着鼻子绕道走,为了练车子却不管不顾,居然可以做到视而不见了。逐渐娴熟起来,我溜着腿儿第一次上大梁杆儿。激动又紧张的我死死的握住车把,眼睛盯着前方,微张着嘴,想告诉大家我学会了,却又喊不出声来。不想突然右手一下子拽掉了车把上的塑料套。顿时惊恐万分,大叫起来。小伙伴儿在后面也目瞪口呆,看着我表演杂技,就这样左手扶着车把,右手死死的抓住车把的塑料套,不偏不倚,僵硬的冲进了粪堆。是的,没错,在大家的注目下,冲进了那堆干鸡粪里。伙伴儿们慌忙跑上来查看伤情如何,知道并无大碍后笑到肚子疼。我狼狈不堪起身拍拍,手掌和胳膊肘都是鸡粪,哭笑不得。也幸亏有那堆鸡粪,不然估计非得摔骨折了。学过了上大梁秆儿,坐车座上就很容易了,也不怎么摔跤了。溜腿儿,叉腿儿,上大梁杆儿,再到车座如同四部曲,每一步都走的不容易。说起这段经历,引得儿子笑声连连。在儿子两岁生日那天我买了一辆童车,作为礼物送给他。车后有两个辅轮,完全不必担心摔倒。一步到位,直接翘腿上座,右脚较力一蹬,左脚顺势而上,即可前行。上小学后他主动提出去掉辅轮,驾轻就熟,完全不费力就学会了。再也不必像我当年那样费时费力了。?过客村里不知从哪儿来了个流浪汉,看不出多大年纪,拄着一根木棍儿蹒跚而行。个子很高,花白的胡须乱蓬蓬的垂下来,遮住了嘴。灰色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鞋子破了几个洞,露着脚后跟,戴了一顶破旧的毡帽。他找了一个废弃的电房住下来。电房很宽敞,足足有三间。早就被撬去了窗户大门,南北通透四下灌风。虽已入秋了,但白天苍蝇依旧很多,嗡嗡的围着他转悠,晚上蚊子也哼哼着都跑来跟他讨吃的。他从附近场院上拖了几捆玉米秸秆挡住窗户,围成一个U型,身下也铺上厚厚一层。秸秆的主人发现后,跳着脚骂,却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悻悻作罢。到了晌午,炊烟四起,就拄着拐棍儿出来讨饭吃。他几乎只在中午出来,偶尔实在饿急了,晚饭也早早的来要个冷馒头。手里端着一个有豁口的白瓷碗,时间长了有时会说要水喝。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口音大家也听不懂,只是看着他扬扬手中的碗,便知道什么意思。慢慢的大家已经习惯又厌倦了他的存在,开始每天都给他一点儿馒头,后来直接去自来水龙头接一碗水。他渴急了,也许是饿急了,一只手抓着碗,长长的胡须漂浮在水面上,大口大口“咕咚咕咚”喝了。另一只手拄着拐棍儿微微颤抖。临走佝偻着身子点点头,晃晃腰,含糊不清的嘟囔一声。有时也能碰到连一碗水都不肯施舍的人家,骂他一顿,撵出来。他默默转身就走。村里的垃圾堆经常看到他的身影,跟野狗抢东西吃。就这样住了几个月,冬天来了,天越来越冷。窗户太高,玉米秸秆儿根本就挡不住,雪花从窗口卷着飞进来,落在他身上。他病了,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饿的走不稳,发着烧,勉强硬撑着身子,颤颤巍巍的拿着那个黑黑的白瓷碗,拄着黝黑发亮的拐棍儿挪了出来。走到最近的一户门口,刚想迈步进去,主人出来了。那是个彪悍的老太太,看到后没容他扬起手中的碗就厉声呵斥着,走走走,没有吃的!哪有那么多吃的!大清早遇到你,快走!他低着头费很大劲儿才回到了“家”,雪地里留下两串来回的脚印,还有那根拐棍儿的痕迹,雪继续下,一会儿都覆盖了。又过了一宿,雪没有停,下的更大了,风怒吼着,打的玉米叶子哗哗作响,雪花不断的窜进来,盖在他身上,一层又一层。他窝在那里手指动了动,微微喘息着,眼睛想努力睁开再看看这个世界,却终究没有睁开。过了几天,风停了,雪化了,人们发现他好几天没来讨饭,相约结伴去看看。他卧在冰冷的地上,已经僵硬。身上还有一层薄薄的雪花。消息传出去,彪悍老太太也闻讯赶来。想上前去看个仔细,又缩缩脖子退到人群里,冲着他喊,喂,你起来呀,我给你饭吃。他一动没动。彪悍老太太叹着气,啊,看样子他不行啦,可怜啊,以前我还给过他米汤喝的。我还给过他一双袜子,他嫌弃有补丁还不要,又给扔了。总比露着脚后跟挨冻强啊。人群里开始说话,是啊,我也给过他一个饼子,有一回我还倒过一碗热水的。嗯,还真是,这个人挺好的,一点儿也不讨厌。唉,真可怜。村长通知了警方。警察很快来了,还带来了法医。踢踢他的脚,法医穿着白大褂戴着白白的手套,扒开他的眼皮瞅瞅,很肯定的说,就是是冻死的。排除刑事案件,警察开着四个轮子的吉普车走了。.人群也散了,临近晌午,都回家吃饭了。村长找了个人,用平板车拉着他去村南的河口里埋了。有的人在后面喊一句,坑挖大点儿,埋深一点儿啊,别让河水大了冲出来,或是让狗再给刨出来。第二天,电房被扒倒,夷为平地。一张假钞清晨的农村大集,商贩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忙着摆摊放摊。卖肉的胖叔把新鲜的猪肉用铁钩子挂起来,在旁边摆放一盆猪血,几块猪油。卖鞋子的大姐忙着将鞋子分门别类。有的人早早的就来赶集,急匆匆买点水果蔬菜就着急上班去了。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因为父亲没给他买玩具,正坐在地上蹬腿儿大哭,惹的众人侧目。这时从北面来了一位八十岁左右的老大爷。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老式中山装,个子不高,戴了顶*绿色的帽子,下巴还有零星的胡须,骑着一辆陈旧的三轮车。三轮车应该有些年头了,已经看不出当年的颜色,全部掉漆露着生锈的铁皮。老人弯着腰伸着脖子费力的蹬着,车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他骑到鞋市的西头的空地上停了下来。老大爷慢慢抬腿下车四处张望,见旁边有个老头儿正在放摊。老头儿姓张,也有七十多岁了,主要经营花椒大料等调味品。老人走上前问道:“我说兄弟,这个地方有人摆摊吗?”老张头儿停下手里的活儿,转过头来问:“你卖什么?”他用手一指三轮车后斗,说:“菠菜,自己家种的吃不完,再不拔就老了,拿集上卖喽,要不可惜了。”老张头把手里一袋菜种子放下,说:“摆吧,这儿没人。”老人高兴的点点头:“嗯,好,今天咱俩做邻居哈。”说着他拖出一个白色的编织袋铺在地上,然后择了择菠菜上有点儿发*的叶子。菠菜很新鲜,一看就是刚刚从地里拔来的,泥土都是湿润的,翠绿的叶子,玫红色的根儿,阳光下很漂亮。老人把菠菜一棵棵码放整齐,然后拿出马扎儿坐下来。渐渐的,赶集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周围商贩的喇叭声也此起彼伏。卖杂货的,卖水果的,卖老鼠药的,各种推销的音效交织在一起,嘈杂而热闹。这时一个穿着时髦很漂亮的年轻女孩儿径直走过来,问:“大爷,您这菠菜咋卖呀?”老人赶忙说:“一块钱一斤,俺家种的小叶菠菜,可鲜了。”女孩儿蹲下来扒拉几下,然后拍拍手上沾的泥土说:“这菠菜还真挺好,给我来二斤吧。”老人赶紧拽出一个塑料袋儿,用粗糙的大手捻开袋口,抓了一把菠菜装进去。拿出身后的一杆秆儿秤,把菠菜放进秤盘子里。“二斤高高的”他说:“就这样吧,多就多点儿,自己家种的,也不用往下拿了。”女孩儿拿出钱包掏出两元钱递到老人手中,说了句:“嗯,好嘞,谢谢哈大爷。”然后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了。老人小心翼翼的把两元钱卷了卷,解开扣子放进上衣的口袋里,又重新系上扣子。卖调料的老张说:“这小菠菜,嫩,肯定好卖,贵点儿也能卖出去。”老人笑笑:“咳,也不指它挣钱,就是吃不完怕可惜了,便宜点儿赶紧卖完拉倒。”不一会儿,从东面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左手提着一些水果,右手拿着手机边走路边打着电话。走到老人面前停住脚步,用沙哑的嗓音问:“这菠菜怎么卖的?”老人抬起头回答:“一块钱一斤,你看看多嫩。”男人点点头说:“给我幺五斤吧。”然后又跟电话那头的人说:“媳妇儿,我买点儿菠菜今儿晚上咱吃火锅哈。”老人喜出望外,心想来了一个大主顾,赶紧拿出一个塑料袋儿,可能由于兴奋,袋口怎么也捻不开,后来他用两只手掌搓开,装了满满一兜儿,上秤称好。然后他提着袋子说:“喏,给你,五斤五块钱的。”男人走过来,没有放下水果,依然打着“嗯,老婆,我置办齐了,一会儿就回家。”然后他把电话夹在脖子上,歪着脑袋用右手拿出一张百元大钞。老人看了一愣,问:“哎呀,没有零钱吗?”小伙儿说:“嗯,没有,就剩这一张票了。”老人面露难色,接过钱去给旁边卖调料的老张看:“兄弟,你给看看这张钱。”老张接过钱,用大拇指摸摸毛主席的衣领,又抖抖,再冲着太阳看看水印,然后说:“真钱啊,没事儿。”老人如释重负,掏出中山装里的零钱开始找钱。这时小伙儿突然喊到:“哎,好像我有零钱,你先不用找的。”说完他一把把老人手里的一百块钱拿过来了,然后又在裤兜里翻找。结果只找到三块钱钢镚儿。于是他又说:“唉,我忘了,刚才买橘子花了,不够哇,要不你还是找钱吧。”说完又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过去。老人接过钱,找了九十五块钱理顺了递给他,说:“给你钱,你点点。”小伙子依然在打电话,随手接过钱卷一下揣进口袋里说:“行,不用数了。”提着菠菜打着电话走远了。过了好一会儿,没人再来买菠菜,老人闲着无事又拿出那张百元大钞摩挲着,突然,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转身去找老张:“哎,兄弟,你快看看,我怎么觉得这张钱不对劲儿啊。”老张接过钱摸摸,脸色一沉,又举起来在太阳下观察,神情凝重的说:“不对呀,这不是你给我看的那张票儿。”卖咸菜的老李也闻讯赶来,拿到手里摸摸,最后摇着头还给老人说:“唉,怎么没好好看看呢?”老人大惊失色,“毁了毁了,肯定是他给我换了,刚开始给的是真的,后来他说有零钱给要回去了,钱又不够再给我一张一百块钱,我就没去细看,他说他就剩一张票儿喽,我还寻思就是给你看的那一张,哪知道第二回给的是假票。”老人气的嘴唇打着哆嗦:“不行,我得去找他。”说完,他不顾众人的劝阻急匆匆往菜市场奔去,因为他看到那个小伙子去了菜市场。过了一会儿,他无精打采的回来了,老张急切的问他:“找着了吗?”他神色黯然的摇摇头。老张说:“找不着啦,上哪去找,早就跑了。”老人挪着步走到马扎儿前坐下来,喃喃自语道:“咳,儿女不让我出来,怕我被车碰着,我非得出来,你看看,让人骗去一百块钱,唉。”老张心里也很不好受,看着他安慰道:“权当破财免灾吧,老大哥,别难受了。”劝人也劝不到心里去,怎能不难受呢。经过一上午晾晒,走失水分的菠菜已经打蔫了,软趴趴的,老人颤抖着双手把剩下的菠菜拾进车斗里,失*落魄的骑上车走了。众人默默地同情的看着老人,咒骂着花假钱的男人真不是个东西,糊弄这么大岁数的老人。目送那佝偻的背影渐行渐远,淹没在人群中。菠菜少了大半,但老人蹬的却更吃力了。。。。。。?一张假钞
清晨的诸由大集,商贩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忙着摆摊放摊。卖肉的胖叔把新鲜的猪肉用铁钩子挂起来,在旁边摆放一盆猪血。卖鞋子的大姐也在忙着分类。有的人早早的就来赶集,急匆匆买点水果蔬菜就着急上班去了。
这时,从北面一个六十多岁的大姨骑着电动三轮车赶来,瘦高的个子,饱经风霜的腮边皲裂了几道黑黑的口子。她把车停在“德龙肴店”旁边的空地上。
环视四周,有点儿胆怯,小心翼翼的轻声询问周边的商贩:“这个地方有人吗?我想卖点葡萄。”缺了一颗虎牙的嘴,说起话来显得两颗门牙长而突兀。
对面正在整理货物的卖袜子的老唐抬起头来说:“没人,那个卖水果的今天不来,你摆吧。”二人对视,原来是邻村人,早就相识。大姨惊喜的喊道:“呀,红霞,你在这儿啊,好好,我就这一筐葡萄,占不多大地儿,有点地方就够了。”
老唐笑笑,点点头说:“你就随便摆吧,那个卖水果的二胎又生了一个闺宁,今天满月,他回家欢喜去了。”大姨吃了定心丸,赶紧打开电动车挡板开始搬葡萄。
嗬,居然是玫瑰葡萄,颗颗籽粒饱满,黝黑红润,裹了一层薄薄的果粉儿,一串串儿很是诱人。
大姨刚刚搬下来,一个女孩儿就走上前问:“葡萄怎么卖的?”大姨抬起头说:“十块钱三斤,我这是小河口沙地儿葡萄,老甜了,你尝尝。”女孩儿皱皱眉头,说:“没洗,不尝了,你给我称三斤吧。”
看到有生意要开张,大姨高兴的,忙不迭地的扯了一个塑料袋,抹点唾沫,用食指和拇指捻捻袋口,哪知越急越捻不开,索性用两个手掌对着搓,嘴里一边急切的说着:“不要紧,咱没打上色药,不洗也能吃。老甜了。”
大姨的葡萄的确很甜很漂亮,中国人也有个通病,就是买东西扎堆。只要有人买,其他人也会随波逐流,即便没打算来买葡萄的人看到多人抢购的场面也会勾起购买的欲望。
于是越是挤不下蹲不下都要买,不一会儿,围上几个人,一箱葡萄很快销售一空。有的没捞着买的,觉得很遗憾的离开了。
大姨高兴的合不拢嘴,又露出两颗长长的门牙。只忙着一份份过秤,头上那块橘*色的围巾滑下来在脖子上,也没时间整理。
人群散去,大姨收拾一下箱子里剩的几颗葡萄粒儿,握了一把,随便搓搓浮灰自己吃起来,发现别人在看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嘿,种的大费事儿的,不嘎西(舍的)扔了,都是好粒儿,还是吃喽吧。“
她抬手看看表,觉得时间尚早,自然自语,又像是跟人商议似地说:“才九点半,我再回去拉一箱?”卖袜子的老唐说:“行啊,回去再摘点吧,赶紧回来,中午还有周边厂子下班的工人能买。”大姨把围巾扶上头顶,使劲系一下,下定决心急忙忙开着车走了。
快十点半了,大姨风风火火的赶回来了,嘴里喊着:“可急死我喽,就怕散集了卖不完,我让俺老头子帮我剪的,装上车就往这儿跑。”
大姨停下车,拉上手闸,紧忙着往下搬葡萄。这时从北面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左手提了一袋板栗,右手拿着手机打电话。一边走,一边用手指指葡萄问:“怎么卖的?”
大姨一看有生意上门,赶忙说:“十块钱三斤,小河口沙地儿的玫瑰葡萄哈,老甜了,你尝尝,绿的都甜。”那男人拽了一粒葡萄扔进嘴里嚼着,手中依然擎着手机说话。
嚼了几口点点头说:“嗯,给我来十块钱的吧”。大姨喜出望外,拿来包装袋撑着,男人说:“你给我装几串儿吧,我打电话有事儿。”大姨有些拘谨,感觉顾客信任自己,就很仔细的挑拣,说着:“好,咱这都是好葡萄,没有一个不甜的。”
满满一兜儿,上秤一幺,正好三斤。大姨又拽了一小串儿放进袋子里,说:“是个平秤,咱自己家地儿长的,怎么着给你个高头儿。”
男人点点头,对“嗯,老婆,放心吧,我都置办齐了。”说着话歪着脑袋夹住手机,用腾出来的右手很别扭的姿势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块钱。
大姨是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的老农民,突然见到一百块钱大红票有点发慌,于是拿着去找卖袜子的老唐辨别真伪。
老唐反复观瞧,用手刮毛主席的衣领,举在太阳下照看,然后肯定的对她说:“没事儿,真的,是真钱。”大姨放心的小跑回来,准备找钱。
这时那男人突然想到什么说:“哎,可能我有零钱,你先别找的”。说完把一百块钱要回去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五块钱递过去。
大姨接过来一看其中一张五块钱缺了好大的一个角儿,有点为难的说:“哎呀,这钱碎了不好花啊。”男人依旧打着电话,瞅一眼说:“啊,要不你还是找钱吧”。接着把两张五块收了回去,又掏出一百块钱给了大姨。
男子对“嗯,老婆,我买的葡萄,玫瑰葡萄,挺甜的”。大姨听到顾客夸赞她家葡萄好吃,高兴的眯眼笑着,接过钱来开始在黑皮包里扒拉找钱。
她把零散的钱都理顺,仔细点一遍,递过去,说:“喏,小伙儿,找你钱,你数数。”男人一把接过来没说话,随便卷一下也没点就装进衣兜里,依旧忙着打着电话提着葡萄走了。
眼瞅快十一半点了,集上的人离开不少,大姨没事儿整理一下皮包里的横七竖八的钱。这时她的手碰到了那张一百元钱,摩挲几下,突然喊了一句:“哎?不对呀?”话音刚落就拿着钱跑到老唐的摊位前。
“红霞,你快看看,这钱怎么这么滑?”
老唐接过来,用手一捏,表情凝重起来。“哎?不对呀?这不是开头你给我看那张啊,你看这张颜色太模糊了,还没有水印。”大姨脸色顿时暗淡下来:“完了,完了,收到假票了”。
周围的商贩闻讯也赶过来看,每个人轮番都拿手里捏捏抖抖,均可以确定是张假钱。大姨发呆的眼神喃喃自语:“一头晌白忙活了,不够这张假票的。”
老唐心里也很不好受,说:“我给你看的绝对是真钱啊,我不能糊弄你啊。”大家回忆着,突然大姨一拍巴掌,“哎呀,肯定是第二回给我换了,他第二遍给我一百块钱我寻思还是那张就再没细看。”
大家恍然大悟。因为有张五块钱缺角没要,先前已经验证百元大钞的真伪了,第二次再给的那张一百块钱就没再去细观察,结果上当了。
周围的人同情的看着她,纷纷说卖蒜的小妹和卖菠菜的大爷都遇到过,都是一个套路,防不胜防啊。
听着身后的议论,她拿过那张假钱,默默转身回到自己的摊位前,坐在马扎儿上无助的扯了扯围巾。眼中含着泪忍着没掉下来,“嗨,早知道真不如卖完第一箱就回家了,这事儿干的,唉。”
周围的人安慰道:“就当破财免灾吧,没法子。”大姨没说话,收拾收拾东西,拖着沉重的脚步垂着头开车走了。
大家同情的望着大姨的背影远去,纷纷咒骂花假钱的男人:“嗨!该死的骗子!花假钱的骗子,让他留着钱买药去吧!”
永念师恩
张益芳老师是我的语文启蒙老师,小学一至三年级都是由她执教。她善良温和,即便遇到再调皮捣蛋的孩子也不发火训斥,就像《西游记》里的观音菩萨。
班里有两个同学大东和小娟,他们的嘴唇上相继生了*水疮。那个年代生活都不富裕,父母忙于生计没能及时给他们治疗,只能忍着痛痒流着脓水来上学。
张老师看到后买来药膏,每天早晨上课前把两个同学叫到跟前,为他们轮流涂抹。无知的我们只会去调侃打闹,笑看他俩涂满药膏**的嘴巴,和不经意间抹成同款的*鼻子,完全忽略了老师的辛苦付出。
那时候上学没有家长接送,我们是自行排队回家的。有一次正逢诸由大集,父亲让我中午放学后买些菜回家。于是我脱离了队伍去菜市场。
在路上碰到刚刚下班的张老师,她得知后担心路上车太多,特意带着我去挑选了新鲜的*瓜西红柿,然后轻声细语的千叮万嘱,走路要靠边走啊,注意安全。
往事每每忆起,历历在目。
升入三年级,课程加大难度,张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写一个小动物。我想起家中院子里扣在筛子下的几只小公鸡,于是写了篇《小鸡》,没想到张老师大为赞赏,并当做范文在班里朗读。享受着同学们艳羡的目光,满足了幼年的我的虚荣心,也树立了自信心。
在她不断的赞扬督导下,从那时起我开始喜爱写作文,慢慢长大后也试着四处投稿,期待着我的作文能变成铅字。终于两年前,在同学的帮助下居然梦想成真了。
我捧着墨香四溢的报纸,望着文章的署名,激动万分,立刻想到了张老师。一切全得益于她老人家的鼓励支持,成就了我今天的成绩。
我开始想找她,想告诉她,当年那个寂寂无闻的女孩儿居然可以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哪怕是几个豆腐块儿,我想她肯定也会为之骄傲的。
去年春天突然得到了老师罹患重症的消息,我惊愕心痛,不敢相信。听闻她反复叮嘱家中子女,不得将其患病的消息告知老同事和学生们,唯恐大家劳心挂念,伤神难过。
为了让老师安心,没有负担,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只带了几张我发表文章的报纸前往。
多年不见,猛然造访有些唐突。我问她,张老师,您还认识我吗?老师立刻脱口叫出我的名字,抱着我拉着手说怎么会不记得,一看到这双圆溜溜的小黑豆儿眼睛就知道是你啊。
距离上回偶遇是十多年前的冬天,我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包着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城逛街。突然看到她我惊喜万分,然后歪着脑袋蒙着面跑过去,问她是否知道我是谁。她说,怎么不认识,你是程岩。我拥抱着她又蹦又跳,笑出了眼泪。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她居然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我来。
我们聊天说起了当年她给大东小娟抹药治疮,说起她帮我去赶集买菜,说起我的同学近况,言及过往,叹息唏嘘,老师不时的抹着眼角溢出的泪花。我唯有叽叽喳喳的说话掩饰着,望着她因为化疗而略显浮肿的脸,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怕我哭。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老师的儿子开车拉着全家去湿地公园找我玩。我惊喜万分,骑着电动车带着她走进公园腹地游览,挽着胳膊观赏*水河河岸风景,真幸福真高兴啊。
后来几次我装作路过的样子,只为找出点儿理由再去看看她。老师好开心,每次都说,你不用挂着我,我挺好的。
一个月前地里活儿忙完了,我摘了点儿葡萄柿子去给她尝尝。老师精神很好,很高兴的告诉我她八月份应邀参加了一场同学会。
育人一生,桃李满天下,那是老师教过的一届已年近半百的学生组织的,大家都很想念她,特意将她请去。
老师说这么多年变化太大,她已记不清所有孩子的名字了,但依然从眼神上能辨别出他们童年的模样。眼神是不会变的,她说就像一下子能认出我的小黑豆儿眼睛一样。接着她翻出聚会时的照片给我看,场面热闹非常,老师笑容慈爱灿然。
期间一位为花店送花的司机大叔说起,九九重阳节那天,南山景区举办孝德文化节,因为游客的车不让上山都停在路旁,而他可以拿着通行证由保安引路,畅通无阻,一直开上去送鲜花花篮,很是威风。
老师笑着说,早知道我也跟着去威风一把。我说她,明年吧,明年重阳节您领着我,我也跟着去威风一把。她愉快的答应说,好,好。
每次去老师都拉着我的手嘱咐着,赶集的时候一定多穿点儿衣服啊,骑摩托车的时候一定要带着头盔啊,吃饭一定要及时,身体健康是最重要啊。像母亲一样事无巨细。我知道,那是她老人家的肺腑之言,是患病后的最深切的感悟。
后来老师的几位老同学前来探望,我起身告辞。临走时我跟她说,我家苹果刚摘袋,不红,过几天上上色我再来,送点儿苹果给您尝尝哈。老师听了摆着手说,大老远的,你不用总挂着我,我挺好的。
是的,老师总是说她挺好的,她说谎,她的身体一点儿也不好。她那样说,我就当真的那样听,师生二人就这样说着听着彼此的谎言。
一年多来我听信了她的“谎言”,忘却了她的病症,我已经认为她真的挺好的,以至于突然接到她走了的噩耗时瞬间懵了,陷在沙发里久久不能平静。
那么乐观勇敢,美丽谦和的老师就这样悄然离开了爱她,同时她也深爱的人。
送别老师那天,曾经的数学李老师来了,体育于老师来了,化学张老师了。。。。。。我没想到会是在这样悲伤的情况下见到这些久违的老师们。
很多老师都赶来送别他们的老大姐最后一程。均接受不了,倍感震惊心痛。
大家神情凝重哀伤,细数过往生平,都在言说老师为人善良坚强,从来都是替他人考虑,怕麻烦别人,有事儿都是自己扛着。
看着她静静的安睡着,有位老师泣不成声的说,前些日子她还去我家看我,一点也没看出来啊,为啥没再留她多坐一会儿,多说一会儿话呢。众人皆难掩泪水,悲伤不已。
老师啊,您说话不算数啊,您不是答应明年九月九领着我去南山威风的吗?
苹果红了,我带去了,看着苹果在烈焰里燃尽,泪,如泉涌。
作者:程岩,龙口人,一个卖棉花糖的农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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