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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6月27日,我和老婆小聪一起在夜宵摊上开心地吃着美食。突然,我的双眼一阵辛辣的感觉传来,接着双手一阵发麻,身子一侧往下倒去,随着“砰”的一声响,手里端着的碗竟一下子掉落到地上……我叫叶小权,外号小猪,年出生于浙江,从小喜欢风驰电掣的速度感,热爱机车骑行,是杭州骑行俱乐部某分会的组建者之一。年,年轻气盛的我买下了人生第一辆当时最引人注目的重型机车。当我骑着摩托在大街小巷穿梭时,小聪被我酷酷的、帅气的样子吸引,后来经朋友介绍,我们相识交往。婚后,经过我俩几年的辛苦打拼,终于在杭州拥有了一家服装设计公司和一家男装淘宝店铺,而我对机车的爱也未曾变过。幸福的一家四口那几年,我平时出门的交通工具也总是摩托车,每当我骑着车在人流中左冲右突,等待红绿灯时,总是抢着在红灯的最后一秒加速冲出去。无畏的我享受极速骑车带来的兴奋感,但随着女儿和儿子的相继出生,小聪总是担心我的安全,不停在我耳边叮嘱,骑慢点、再慢点……为此,小聪也曾经跟我有过争执,我也被“禁足”过一段时间,但机车带给我的激情是其他任何事物都无法取代的。小聪也发现不让我摸车的日子跟丢了*一样,后来就同意我继续骑车。年6月,为了让自己的骑行“自由”更有保障,我开始怂恿小聪跟着我一起骑行,还特意带上她到郊外溜了一圈。途中,我对她说:“老婆,你也去考驾驶证吧,以后我们可以轮换着送孩子去上学,休息日带他们出去体验一下大自然也挺好的。等你考了驾驶证,我就把哈雷送给你!”也许是爱屋及乌吧,对于我深爱的哈雷,老婆在我的指点下,骑上去转了几圈后就喜欢上了。我连连夸赞:“你骑车的样子真的很帅!”并不失时机地对她竖起两个大拇指……年底,我将自己心爱的哈雷亲手送给了小聪,自此,她也开启了用摩托车轮丈量土地的旅程,而我另外给自己添置了一辆宝马摩托。节假日的时候,我们一起骑车出发,享受骑行的快乐和亲密相处的温馨。我们一起骑行过泰国,轮渡湄公河,到达过缅甸,*、西藏、内蒙古、甘南、青海等等,全都留下我们摩旅的足迹。骑行*留影随着女儿和儿子的长大,我们家的摩旅队伍也有望扩大。年6月,我和女儿一起定好年7月2日的机票,准备飞拉萨,带女儿骑行海拔最高的新藏公路,带她看看外面辽阔的世界的同时,也弥补我平时陪伴较少的缺憾。摩托车已经先行托运至拉萨,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谁知,离出发前还有5天的时候,正吃夜宵的我突然晕倒,医院后,医生诊断为脑干出血,多达5毫升。小聪最开始以为我只是普通的病症,在她了解到脑干出血只要有2毫升,就可能没命时,当场就晕倒在地。生命就在此时按下暂停键,我躺在抢救室里面重度昏迷,毫无知觉。02
小聪说,医生几次下达病危通知,建议家属放弃治疗,因为脑干出血治疗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植物人。短短的几天,她感觉过了几个世纪……她的内心有一股执念,她不相信会我会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离开她和孩子们。连续几天,她就守在抢救室外,不吃也不睡。她怕她一眨眼离开,就错过我苏醒的消息,更怕医生拿着一纸死亡宣判书直接递到她眼前。对这个世界来说,你渺小如尘埃,但对于某一个人来说,你就是全世界。在小聪眼里,我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依傍,是她的全世界。过度的焦虑加上没有好好吃饭休息,导致她甲亢眼疾。为了照顾我,她顾不上去治疗。这些是后来朋友看望我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说:“你小子有福,有这么好的一位老婆!”综合各方面因素考虑,家人最后选择了保守治疗,没有给我选择开颅手术,在ICU待了2天后,年6月30日,我转了病房,开始观察生命体征。期间,我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不会吃,不会喝,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小聪按照医生的叮嘱,每2小时叫醒我一次,她在我耳边不停地跟我絮叨,看着我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她不停地喊我的名字。“小猪,你不要睡了,你快起来,你快起来带孩子出去骑车啊。”“小猪,你起来跟我说话,你睁开眼看看我,你都睡了好几天了,快起来呀!”看到我毫无反应,小聪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双手摩挲着,强忍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和我说话。她说:“我不能放弃,你也不要放弃,女儿和儿子还等着你回家……”所幸,年7月3日,我终于睁开了眼睛。但除了能转动眼珠,我什么也干不了,也不能开口说话。我还发现自己连抬头都不能,手和脚像是不属于自己,毫无知觉。小聪看到我睁开眼睛,喜极而泣。7月10日,通过主治医生的判断,我转入医院,开始了艰难的康复治疗。康复训练中在躺卧14天后,我在小聪的搀扶下,第一次坐起来,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是医生说这就是一个很大的进步,我知道这“进步”里面,渗透着小聪数不尽的汗水。为了促进脑力恢复,小聪每天耐心地和我做10以内的加减法,像教幼儿园的孩子一样,一遍一遍地掰着我的手指教我。我有时候大脑一片空白,眼看着她伸出的手指,我无任何反应,眼神空泛。小聪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继续地问我:“1+1=?你告诉我等于几呀?”看到我呆呆的无任何回应,小聪的悲伤像潮水一样淹没过来,但很快又继续掰着我的手指一遍遍地教……在医生和小聪的帮助下,我每天像婴儿那样学习每一个动作和语言。每天的康复项目排得满满的。她陪着我练习抬头,抬脚,盯着我的口型教我发音,三个月后,我第一次抬起头,第一次含含糊糊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我-马--上--会--好--的”时,小聪转过身去用手背抹眼泪。整整三个月,小聪陪着我,医院,一刻也没有离开过。03
康复期间,每天要完成大量的肢体练习和脑力练习,我时常感到厌倦、沮丧和无力,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想起医生说过,脑干出血很容易复发,而且后期容易中风、偏瘫,我有时候觉得前路一片灰暗,看不到希望。而在我生病之前,我骑着机车风驰电掣地飞驰在路上,头顶着蓝天白云,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异地不曾见过的风景,还有一帮志同道合的摩旅兄弟,那是多么的恣意!而现在我一个大男人,却连基本的站立都站不稳,用手去抓东西也啥都抓不住,连眼睛视物都是重影……一阵挫败感袭上心头,我就特别的沮丧,继而拒绝做康复练习。一连几天我情绪低落,不配合医生的治疗。小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知道我酷爱机车,便托朋友从拉萨把摩托车拉回来,医院的空地上,让我坐在轮椅上推着我去看。心爱的机车被运了回来看到昔日最爱的机车就在眼前,而我一辈子再也没有办法骑上它四处去旅行,心里更加的悲凉。我伸出能动的左手,在小聪的手心画了一个“回”字,意思是我不想治疗了,带我回家吧!看着我呆呆的眼神,小聪心急如焚。她知道,消极的情绪对恢复极为不利,稍不留心,脑干出血再次复发,人就真的没了。为了让我重拾生活的信心,小聪每天跟我回忆骑行的岁月,当她从手机里面翻着我们从前摩旅的视频时,我难得地眼睛一亮,她内心顿时有了主意,不顾医生和家人朋友的反对,决定带我出去骑行!她细心地帮我穿好骑行服,戴好头盔,将我小心地扶到摩托车后座上,然后用一根长长的皮带,将我绑在她的腰间,带着我在马路上奔驰起来。妻子将我绑在身后,感受曾经热爱的机车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无疑这是非常危险的,家里吵翻了天,所有人都阻止她这么做。可是小聪不管不顾,坚持要带我感受一下久违的骑行。吹着郊外清新的空气,看到天空中洁白的云朵、蔚蓝的天空,耳边是机车魔幻般的突突突的声音,靠在老婆的背上,大脑中断断续续地出现片段,我仿佛回到了生病之前:我们一起去摩旅,一起骑车去过那么多的地方,所经历过一路的风雨,面临过旅途的困境,和她一起吃着异地的路边摊,在无人的路上仰头大睡的情景,还有和摩旅的兄弟们一起去做公益慈善的情景……小聪说:“以前,是你教会我骑车的,每次你在身后给我最坚实的后盾,现在,轮到我来照顾你了,请你别放弃,就算你以后再也骑不了摩托车,只要有我在,我就会把你系在后座,带着你摩旅,带你看遍世间的美景!”04
这一次冒险的骑行,让我向死而生。摩托车激发了我体内求生的欲望,我曾经和女儿约定,要带着她去摩旅的,这一切还没完成!我是骑士,骑士就不应该被轻易打垮。我开始积极配合做康复训练,一个简单的抬脚,我一天要练上数百次。直到浑身无力,才不得不停止。一切都超乎我的想象,我以为我不能跑,至少可以行走自如。可是当我往前迈开步子时,却发现脚好像有一千斤重,迈出的步子没个准头,像是踩在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上找不到点,人根本就站不稳,随时要倒下去。我心里憋着一口气,集中精神控制着自己。然而无论我怎么使劲,四肢做出来的动作总和内心所想背道而驰:我要向前移动我的脚,可是脚却半天迈不出一步!绝望像漫天的*沙在我眼前飞舞,前路一片迷茫。刚鼓起的一丝勇气早已消散,剩下的只有彻底的绝望与沮丧,我再次拒绝康复。“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要是你不能走了,我的脚代替你走,要是你再也无法骑车了,我的后座会一直载着你,只要你醒来,一切都好……”小聪抱着我跪在地上,一边说一边哭,诉说她的恐惧,她的哀伤,她的茫然无助,她的渴望,仿佛把积攒在心里许久的情绪都发泄了出来。我看着恸哭的小聪,心里充满了愧疚,我不能给她幸福,却生不生死不死地拖累她,为了她,我也不能再这么消极颓废下去。我曾经是骑士,骑士能越过千山万水,骑士能冲过沟沟坎坎,我要努力复健,早日康复!迈不出步子,小聪就跪在我脚边,双手箍住我的脚脖子,拖着我往前挪动,挪完了左脚,再挪动右脚。有一天,当她看到我扶着拖把,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动时,她喜极而泣,我终于学会走路了!虽然只有短短的几步,我知道这每一步都凝聚着她辛苦的汗水!女儿和儿子一左一右地牵着我的手,医院的走廊中练习走路,看着一双幼小的儿女,他们本该是我要保护的人,现在却陪着我学习走路,我百感交集。曾经我是他们的依靠,现在他们成了我的依靠女儿鼓励我说:“爸爸加油!爸爸最棒!等开家长会的时候,爸爸去学校开家长会!”女儿和儿子在一边不停地鼓励我。为了女儿的家长会,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向前一步一步地走着……第天的时候,我能借着外力一个人站立起来了;第天的时候,我能扶着拖把独自绕行一圈……小聪一边开心地为我鼓掌,眼里的泪却止不住扑簌簌地流,医生说,我创造了一个脑干出血康复的“奇迹”!我知道,这是小聪和我一起创造的“奇迹”!05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训练手的功能,整个右臂仍处于半麻木状态,连走路自然的摆动都不能自如。生病后的每一餐饭,都是小聪喂我吃,现在,我必须自己吃。为防止我不由自主地使用行动力较好的左手,从起床开始,小聪便用一根宽带子把我左手绑到腰部上,逼得我所有用手的动作,都必须用右手来完成。被逼用右手吃饭我用右手五指费力地横着抓住勺子,不停地抖动,半天才伸到盘子里,好不容易挑起一点菜,却又摇摇晃晃洒出来。后来,急性子的我,只得低头去配合手中的勺子,才勉强能吃到一少部分,多的都在递进嘴巴的时候洒掉了。由于左手被绑住,右手的活动时间多了起来,这样就从被动变为主动地训练右手的机能。小聪像一个严厉的教练员,一双眼睛像是装了雷达,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