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1月21日,对孙晨璐来说,是决定命运的一天。
这天,她正坐上前往机场的专车,准备到新加坡旅游,好好享受公司年假。
正当孙晨璐戴着耳机,看着窗外风景时,车子拐进机场辅路,一辆车朝着他们直直撞过来……
孙晨璐眼前一片黑暗,马上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她并没有身在新加坡的美景里,而是躺在充满消毒味的病床上,变成了一个光头。
就这样,孙晨璐人生的列车悄悄转道,医生诊断二四五六节颈椎爆裂骨折,伴随脊髓损伤。
也就是说,孙晨璐的下半辈子可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那年她才26岁。
别人的26岁,正在享受着年轻的美好,而孙晨璐躺在病床上,只想赶紧死掉。
“什么都没了,活着也没了意义……”
在车祸发生之前,孙晨璐的人生非常精彩,是狂放洒脱的女生。
从小到大,孙晨璐就很爱美,初中瞒着妈妈,偷偷买时尚的衬衫,偷戴项链,趁妈妈不在的时候,偷偷拿她的口红涂。
孙晨璐喜欢长发,为了留长发,她很少剪头发,大夏天的,担心头发绑起来会有褶皱,流着大汗也要披头散发。
高中,孙晨璐把零花钱攒下来,偷溜去烫发,为了瞒天过海,孙晨璐再三叮嘱发型师,一定要给自己烫那种微微卷的头发,别烫得太明显。
这样,她面对妈妈质问的时候,还能忽悠她肯定是看走眼了。
孙晨璐对自己的身材要求严重,体重绝不能过百,那样会影响自己的美貌。
高三压力大,很少运动,大家都是掐着时间吃饭、刷题,孙晨璐也是,因而体重很快到了斤。
高考结束后的暑假,别人都去旅游放松,孙晨璐天天往健身房跑,发誓一定要减肥。
后来,整整三个月,孙晨璐掉了30斤肉,身材也逐渐变好。
年,孙晨璐被上海对外经贸大学录取。
在大学里,孙晨璐学习玩乐两不误,是老师眼里的三好学生,也活成了同学们羡慕的模样。
连续四年获得学校奖学金,被选为学院优秀学生,到斯洛文尼亚的孔子学院学习。
大四,靠着自己的努力,申请到英国布里斯托大学留学,一边学习一边兼职打工,自己赚学费、生活费。
从大二开始,孙晨璐就经常一个人出国旅游,先后去过韩国、希腊、埃及、美国等国家,前前后后算起来,大概去过20多个国家。
研究生毕业回国,作为"海归硕士"的孙晨璐,很快就进入了一家留学机构,工资待遇很好,但平日里特别忙,孙晨璐很少有休息时间。
干不到半年,孙晨璐就辞职,离开上海去北京发展。
一到北京,很快就有两家公司抛出橄榄枝,邀请孙晨璐加入他们,一个是英国大使馆,一个是普通的留学机构。
孙晨璐选择了后者,因为工资高一点,发展前景更好一些。
当然,孙晨璐还有自己的小算盘,她打算一边工作一边学习,把这份工作当作跳板,日后能去加拿大留学。
然而,意外总是不请自来,在孙晨璐的生活里横加一刀,把她的计划割得支离破碎。
年1月,一场车祸打断了孙晨璐的计划,老天无情地将所有的美好全部收回,把孙晨璐扔入地狱里。
车上所有人,除孙晨璐之外,都是轻伤,孙晨璐一上车就系好安全带,然而还是“幸运”地被老天选中。
医生诊断,孙晨璐二四五六节颈椎爆裂骨折,伴随脊髓损伤。
所幸第二节颈椎没有断裂,否则孙晨璐很难捡回这条小命。
因为治疗需要,自己精心护理了二十几年的头发最后还是没有留住。
孙晨璐醒来,照镜子看到自己变成光头,她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不能美美地活着,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对爱美的孙晨璐来说,头发就是她的命,剪掉了她的头发,就等于杀了她。
可进入了治疗环节,孙晨璐才发现,跟治疗的痛苦比起来,剃发简直不算什么。
孙晨璐被推进重症监护室3次,接受过5次修补手术。
一次脑部修补手术,医生在她脑袋上凿了4个小洞。
将钢钉打进去时,钢钉穿破头皮,全身的神经使劲地揪着她,她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很痛但嘴巴却叫不出来。
每次做完手术,孙晨璐就被推进病房里休息,全身疼得无法动弹,她只能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有时候阵阵刺痛,让她恍惚以为自己躺在一艘船上,可没有人在掌舵,船开了很久都没有到岸。
头皮经常发麻,就像有成千上百只蚂蚁,抓着孙晨璐的头皮,咬着她的肉,她觉得既难受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吃饭,孙晨璐每天只能吃流食,将流食输入鼻管,再让它慢慢流到肚子里。
尝不到任何味道,也无法自由呼吸,孙晨璐嘴里长满溃疡,痰老是卡在呼吸道,每次都需要护士拿着20厘米的软骨圈,慢慢伸进呼吸道,再将痰吸出来。
孙晨璐在无法呼吸的情况下,依然要忍住呕吐的冲动,静静等着护士把痰吸走。
这个过程非常慢,好几次,孙晨璐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强忍着眼泪。
等到痰清理干净,孙晨璐出于本能反应,下意识地大口大口吸气,幅度特别夸张,孙晨璐越吸,眼泪就越往外掉。
她觉得这样的生活,过得太没有尊严,以前的她,高傲自在,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却需要一根软骨圈来帮自己呼吸。
以前的孙晨璐,只要想做,什么事都能做成,只要想去,哪里都去得了。
可现在,她想稍微活动一下手指关节,她都做不到。
以前她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过得精彩,要与别人不同,可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太想死了,活着太痛苦”。
一场车祸,夺去了孙晨璐的生活,也杀死了她的倔强。
她每天只能呆呆地躺在病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双手双脚感觉不到任何力量,不会出汗,也感觉不到冷热。
刚开始在重症监护室,父母只有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其余的时间孙晨璐就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
有时候,她觉得病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活的。摆钟会动,床头观察她病情的仪器永远都在运作,就连窗帘,在风的吹动下,都在轻轻地摇摆。
只有自己,自己是病房里唯一的怪物,一点生命力也没有。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躺在这里?为什么?”
孙晨璐不止一次自问,两车司机以及乘客,只是受了一点轻伤,有个乘客甚至还能爬起来,搭车继续去机场,唯独孙晨璐,赔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跟自己开这种玩笑,她从来就不信命,可如今,她不得不相信,命里终有这一劫,逃也逃不掉。
“我接受不了,不知道为什么要救我,简直生不如死。”
孙晨璐的怨言无处发泄,只能朝父母发火,她不想做康复训练,也不想吃药治疗,每天一见到父母,就问自己什么时候能死。
可她不知道,她痛苦,作为父母的他们,更加痛苦,女儿的责问,就像对着他们的心,划了好几道刀口,再往上撒了一把盐。
他们也想质问,可他们还能问谁?谁都回答不了他们,谁都改变不了女儿瘫痪的事实。
比起责怪,他们更多的是心存感激,医生跟他们说,这些伤要是换作别人,恐怕早就没命了,是孙晨璐福大命大,才保住了性命。
父母整天换着花样,安慰女儿,好让她接受康复训练,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为了给女儿筹集手术费,他们跑遍好几个银行,也拉下脸皮去求亲朋好友。
每次心态崩溃,他们只敢偷偷躲在楼梯间哭,不敢在女儿面前掉一滴泪。
他们知道,此时他们要比女儿更加坚强,陪着她一起走出来。
这一切,孙晨璐都不知道。
母亲王秀对孙晨璐说:“有你在,才是一个完整的家,所以就算是为了我们,你也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吗?”
这是母亲第一次放低姿态,跟自己说话,看着父母一夜之间老了不少,孙晨璐终于决定,重新振作起来。
本应该到了换自己照顾他们的年纪,如今却还要他们为自己操心。
就算不能照顾他们,也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让他们放心,孙晨璐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回归正常生活。
可是,现实终归没有如电视剧那么美好,不是有了勇气,就可以马上走出悲伤,迎接新生活。
勇气,只是这场意外中的一点点安慰剂,在巨大的现实面前,很容易就被击垮了。
第一次手术后,医院,进行康复训练。
每天,孙晨璐八点起床上课,做理疗、针灸、压腿,一直到下午5点才结束。
孙晨璐最害怕做针灸,每次当医生将针扎进穴位,双眼盯着她,充满期待问:“有没有什么感觉?”
孙晨璐只能给出一个让他失望的答案:没有。
当看到也有人跟自己一样,走不了路,需要别人照顾,孙晨璐的心里反倒有点安慰,觉得自己不是最惨的。
可过一段时间,她发现他们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而自己还在做着最基础的压腿训练,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她既羡慕又焦虑。
别人那头,正在为逐渐好转而欢呼,孙晨璐只能咬着牙,继续做训练,假装自己毫不在意。
等到父母一过来探望,孙晨璐就跟他们说,自己已经好多了,很快就能够走路了,今天心情也不错。
看着父母迟疑的样子,孙晨璐马上撑着拐杖,开始有模有样走了起来。
可是这次,她不能像以前一样,轻轻松松瞒过父母,孙晨璐走不到两步路,就疼得摔倒在地。
“我真的可以的,我能行,你们要相信我。”孙晨璐一遍遍重复,看似在说服父母,其实是在说给自己听。
就像一个没有吃到糖果的孩子,还要使劲拿着糖纸,仔细地跟别人形容糖的味道。
“希望在哪里,未来又在哪里?我不知道,不知道坚持这种毫无进展的训练,意义在哪里?”
孙晨璐对时间越来越没有概念,她觉得,每一天都是一样的,自己只是在熬时间而已。
医院时,孙晨璐总会遇到一个保安,他翘着腿,舒服地摇晃着那双虎头鞋。
一见到他,孙晨璐就知道,无聊的一天终于又过去了。
心里有很多苦的人,不需要多大的馈赠,一点点甜,就能治愈她。
那天,孙晨璐第二次转院,她躺在担架上,护士推着她走出大楼,准备抬上救护车,可是孙晨璐突然哭了。
她看到了蓝天,好久不见,天还是那么蓝,白云轻轻浮在上面,一切美得不像话。
孙晨璐突然觉得,如果自己没有被救回来,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看到这么蓝的天。
孙晨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似乎把她身体的废气全部净化了,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那天,孙晨璐心里暗暗发誓,今天的训练一定要认真做,好好配合医生。
最重要的是,好好活下去!
这次就算花尽所有的力气,孙晨璐也要瞒过老天,从他手上抢回自己的幸福。
年5月,孙晨璐花了4个小时,在社交平台上发布自己的经历,一时之间得到了许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