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专业医院 http://news.39.net/ylzx/bjzkhbzy/海草
一
随着下潜深度的不断增加,阳光越来越难以到达这静谧的,海的深处。深蓝色的海底,各种各样的鱼儿成群结队,巡游在海草中,对于身边难得到来的人类,似乎没有丝毫介意。
多丽丝陶醉在这纯粹的深蓝中,像鱼儿一样柔软地游动,时而侧身掠过多彩的珊瑚,时而拨开摇曳的海草。在这无声的幽冷深蓝中,她仿佛有丝丝恍惚——彻底脱离了嘈杂,享受纯粹的安静——在这深深的海底,多丽丝仿佛中觉得这是她生命的真正归属。
回头看看指针已近于红色的压缩空气表,多丽丝身躯一扭,朝着阳光在海水中撒下的缕缕丝绦游去,缓缓地浮出了海平面。脱下面罩的她深吸了一口温暖的空气,甩了甩头,洒在海平面的灿烂阳光直射着她的瞳孔,让她眯了眯眼睛。
多丽丝爬上小艇,卸下沉重的装备,露出小麦色的皮肤和略显紧实的肌肉。多丽丝换上了印着夏威夷大学Logo的蓝色T恤,穿上一条宽松的长裤,揉了揉因为海底寒冷而有些疼痛的右腿,把手中的一缕海草放进小艇尾端盛着海水的箱子,拉响了马达。
“阿罗哈,多丽丝,你回来啦。”船坞上的老约翰远远便挥着手向多丽丝打招呼,船一到近前,他便接过多丽丝抛来的缆绳,把小艇麻利地拴在了船位上。
多丽丝一只手提着箱子,一只手牵着老约翰伸过来的手跳到了船坞上,对着他露出迷人的微笑,“阿罗哈,谢谢,约翰。”
“今天有收获么?”船坞的管理员老约翰皱纹堆垒的脸笑开了花,每次看见这个青春靓丽的黑头发*皮肤女孩,他总是非常开心。
“有啊,”多丽丝晃晃手中的箱子,笑着说,“又找到了一种海草呢。”
“真厉害。”老约翰竖起了大拇指,“明天见,多丽丝。”
“明天见!”多丽丝提着箱子回到了学校的实验室。
多丽丝从夏威夷大学的海洋植物专业硕士毕业后,留校做了一名研究员。在她的实验室里,放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族箱,里面是各种各样的海洋植物和标本。穿上白大褂的多丽丝把带回的海草放进水族箱,在电脑上导出了在海底拍摄的照片,记录下发现海草的深度、经纬度、温度光照及其他海洋生物情况。
直到傍晚降临,多丽丝伸了个懒腰,脱下白大褂,关上大灯,又回头看了看实验室里一排排的明亮水族箱,锁上了实验室的门。
多丽丝回到公寓,手里拿着冰啤酒,坐在面朝埃瓦海滩的阳台躺椅上。看着抱着冲浪板划入海浪的少年们,看着灯光渐渐亮起的沙滩上依旧穿梭忙碌的人们,时而又低头看着自己右腿上触目惊心的长长伤疤,目光中现出一份和年龄不相符的悲伤与孤独……
夜幕低垂,微凉的太平洋海风让多丽丝感觉有一丝寒意,她起身走进房间,凝视着水族箱里游弋的各色小鱼啄食着飘荡的海草。无根的海草,柔软着,沉浮着,飘零着,没有人在意它们的命运,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孤单,没有人体会它们的无助。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远处喧闹的埃瓦海滩也终于回归了宁静。多丽丝回到了卧室里,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速写本,随意地画着,笔下流淌的深蓝是静谧的海,笔下描绘的墨绿是无根的海草,金*的阳光一丝一缕穿透着深蓝,给墨绿供给着生命的力量。
一阵一阵规律的哗哗海浪声从远处传来,仿佛午夜的一首催眠音乐。眼皮逐渐沉重的多丽丝怀抱着画本,沉沉入睡……
“爸爸爸爸,这是什么呀!”兴奋的小女孩指着海洋馆里优雅地划过头顶的蝠鲼说着,“哇,好大好大呀……”海洋通道里,年幼的多丽丝拉着爸爸的手,眼睛里露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嗯,这是蝠鲼,看它像不像鸟儿呀,展开翅膀在海里飞呢。”
“哇,那里有一条大鱼躲在石头里,爸爸爸爸,你看见没?”
“看到啦,你看它眼睛沽溜沽溜转,好像在等待猎物呢。”爸爸摸着小女孩的头,“一会还有美人鱼表演呢,想不想看?”
“想看想看!”小女孩转向身边的小男孩,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期待,“哥哥哥哥,你看过美人鱼吗?”
“没有呢,我也是第一次来海洋馆,这里好酷呀。”
两个小朋友看到巨大厚重的玻璃后潜水员穿着美人鱼的衣服在海里和鱼儿嬉戏,眼睛都要直了,“哇!好漂亮呀。”多丽丝瞪大了眼睛,出神地望着海底的鱼儿、植物和嬉戏的“美人鱼”,周围的嘈杂似乎都已经听不见,仿佛是自己来到了安静的海底,在海底穿梭着嬉戏着。
过了许久,美人鱼表演已经结束,人群也一哄而散,爸爸摸着多丽丝的柔软秀发,“走吧,我们去海洋植物区看看吧?”多丽丝才回过神来,牵着爸爸的手,恋恋不舍地离去……
多丽丝经常做起这个梦。梦里的懵懂孩童第一次看见海洋的深处,梦里的年幼女孩牵着爸爸温暖的大手。可是每每蜷缩着醒来,发现长大后陪伴自己的只有深邃博大的海洋,而那日日怀念的,牵着自己的温暖大手,已是二十多年都没有能够触碰到了……
二
记忆中的海洋馆,无比清晰地在梦中一次又一次呈现,令多丽丝无比怀念。
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多丽丝深深地迷恋上了大海,迷恋上了海的深蓝,迷恋上了海的静谧,迷上了海里鱼儿摇曳的身姿和海底水草柔软的摆动。
多丽丝这个名字,也是源自于希腊神话中海洋女神。或许是注定了从小,父母就让她和这深邃的大海,结下了不解之缘。
炙热的夏威夷阳光早早地就照射在公寓窗前。多丽丝拨开挡在眼前的柔软秀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捡起掉在床边的速写本和彩笔,把它们重新放到了床头柜上。
洗漱完毕的多丽丝坐到了电脑前,看着屏幕上瓦胡岛周边的海洋图和大陆架的结构、洋流情况,又查了查当天的天气和潮汐。她在橘色比基尼外随意套上了一件T恤,穿上宽松的长裤,拿起车钥匙向船坞出发。
小艇在微浪的海平面上高低跳跃,一会就消失在了陆地的视野里。艇上的多丽丝带着墨镜,一手把着船舵,一手拿着GPS定位器。海风吹起她的长发,云间的太阳时不时洒下金色的光束,洒在她裸露的臂膀上,带来丝丝灼热。
多丽丝熟练地换上潜水服,一个后仰,把自己投入了水中。这一带的海不是很深,却是长满了绵密的海草。海星在珊瑚旁缓慢地蠕动着,各色小鱼在海草里穿行,海龟从身边掠过。多丽丝在茂盛水草中巡游着,发现着属于这片海的独特生物,时不时拿起身后背着的相机拍下几张照片。
忽然,前方的一片阴影引起了多丽丝的注意,她本能地朝着阴影方向游去。到了跟前,她发现那是一艘船的残骸,一艘不大的船,已经只剩下依稀能看出形状的破损不堪的船体,被海草包裹着。鱼儿在船体被岁月侵蚀的大洞里自在地进进出出。
多丽丝拿起相机,拍摄下这难得的景象。回头看看压缩空气表,已经*了,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木质的舱门在多丽丝轻轻一拉下便脱离了船体,慢慢倒在甲板上,泛起一片浑浊。多丽丝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船舱里游了过去。
船舱很窄,因为整个船就不大。一进舱门,是一张小小的木质餐桌,地上散乱着一些隐约是白色的碎片,其中一个比较完整的,约摸是一个圆形餐盘的形状。多丽丝小心翼翼地捡起这个覆盖着海洋生物的餐盘,她知道,若是动作太大造成海水浑浊的话会看不清出去的路。
小心翼翼地拿起餐盘,多丽丝挥动脚蹼造成海水的扰动已经让周围视线有一些模糊。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免有些慌神。回头一看,却是发现身后已是一片浑浊,看不清转身退出去的路。多丽丝情急之下,在模糊中朝着前面狭小的窗户游去。
来到窗前,多丽丝努力想从窗户中游出去,可是身上硕大的压缩空气瓶却卡在了窗框上,周围的海水也因为她的挣扎而愈发浑浊不堪。多丽丝一阵惊慌,拼命扭动着身体,可是身上的装备使她实在难以从狭小的窗口出来……
多丽丝稳了稳心神,心想着下潜深度并不是很深,立即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稍微后退了一点,把手伸回舱内,解开了搭扣,深吸了一口气,挣扎着脱下了压缩空气瓶和与之相连的氧气面罩,将它们抛弃在一边。
终于恢复了自由的多丽丝刚想向海面游去,突然想起了脱下压缩空气瓶时解下的相机,于是在浑浊的海水里摸索开来。相机终于还是没有找到,却是摸到了那个圆瓷盘。多丽丝的这口气快要耗尽的时候,她不得不放弃了相机,朝着水面游去。
浮到海面的时候,多丽丝由于惊慌、缺氧和上浮的速度过快而感到一阵眩晕。下水的时候还是白云朵朵的天空,这时候已是乌云密布,眼看着夏季常见的短暂而难以预测的暴风雨就要来临……
多丽丝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稍微稳了稳心神,忍者痛朝着不远处自己的小艇游去。
精疲力竭的多丽丝终于游到了小艇边,她把餐盘扔进了小艇,耗尽了浑身的力气终于爬了上去。多丽丝感觉一阵眩晕,余光中看到自己爬上来的地方,艇身上尽是殷红的血迹……
多丽丝难过地吐出一口血,过快的上升速度所造成的的压力,已经让她的肺部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她本能地在清醒着的最后一刻,摁下了艇上的一键报警按钮,便趴在小艇上,失去了知觉……
暴风雨来临前,翻涌的海面上,一艘孤单的闪着报警灯的小艇,无助地,随着海浪漂泊,似乎随时都会被这狂暴的大海吞噬……
三
“队长,有船只报警!”
海岸警卫队雷达上显示遇险船只的小红点闪烁着,牵动着值班的警卫队队长丹尼的每一次心跳。但是他看了看窗外已经乌云密布的天空,知道恶劣的天气不允许他们立即出发救援。若是贸贸然出发施救,只能是以渺小的身躯面对大海的狂暴,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他只能紧锁着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终于,天上的乌云化作暴风雨的肆虐,逐渐变淡了。在暴风雨临近尾声时,丹尼坐着直升机,带着搜救船勉强出发了。丹尼以前是美国海*特种部队——海豹突击队的队员,拥有着如巨石强森一般线条分明的健壮肌肉,常年接受海风洗礼的脸上刀削斧砍一般棱角分明,浅蓝色的眼睛略微凹陷,却是露出坚毅的神色。
橙色的救援直升机不久便来到了多丽丝的小艇边,丹尼拿着望远镜,发现艇上有一个穿着潜水服的人趴着,艇身和人的周围还有不少的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
“真是奇迹啊,这么大的暴风雨船都没沉。”飞行员在频道里说道。
“嗯,上帝保佑人还活着。”丹尼说着,脱下耳机,当即决定放下绳索先救人。他麻利地顺着绳索而下,简单检查了生命体征后,用绳索和卡扣固定住一息尚存的多丽丝,将她抱上了直升飞机。
在全速向最近的医疗中心飞行的同时,机上的医护人员先给多丽丝进行了止血处理——多丽丝的右下腹被锐器划出了长长的创口……
救援直升机到达之前,医疗中心屋顶停机坪上,推着平床的急诊值班医生和护士已经在装备齐整等待着。直升机的螺旋桨卷起的巨大气流吹乱了医护人员的衣服,飞机一停稳,他们便推着平床冲向了直升机。
“无名女性,右下腹锐器伤口近30厘米,A型血,压迫止血;吐血疑似肺部压力性损伤;血压30/60,血氧80……”在推着平床奔跑的过程中,丹尼向医生简明扼要说了多丽丝的基本情况。
“通知准备手术室,A型血毫升,准备肺部穿刺,通知胸外科、普外科会诊!”接诊的值班医师趴下听了听多丽丝的呼吸音向身边的护士说,双手接替过丹尼,按压着多丽丝的腹部伤口。
虽然没有浪费一秒,到达手术室时候,多丽丝的心跳还是停止了,“创伤性休克,多巴胺10毫升,准备CPR!”见惯了生死的医生和护士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剪开了多丽丝厚厚的潜水服,发现腹部的伤口周围还挂着不少的海草,护士皱了皱眉。
在血浆不停输入的同时,多巴胺和电除颤仪的双重作用下,多丽丝的心脏终于又一次跳动起来……
多丽丝面色苍白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在明亮的ICU病房里,耳边是各种监视器有节奏的“嘟嘟嘟”声音和玻璃门外来来往往人的匆忙的脚步声。
病房里并没有其他人。多丽丝花了一段时间,才使脑子恢复了运转,自己在海底遇到的险状,是她最后的回忆。当她回忆起的时候,原本节奏平缓的“嘟嘟嘟”声突然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床位医生来到了病房里。
“多丽丝女士,你醒了啊。”医生看了看床头牌和监视器里多丽丝加快的心跳和上升的血压。
“嗯……医生……”多丽丝微微点了点头,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多丽丝女士,你是两天前独自在海里遇险,医院的。你在夏威夷有亲属么?”医生遇到过不少到夏威夷旅游的病患,对于没有家属陪同的患者也是司空见惯。
多丽丝闭了下眼,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你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现在身体还很虚弱,醒过来很快就能转入普通病房,相信不久就能痊愈出院了,你放心。有医院帮你通知的呢?”
多丽丝嘴角抽了一下,心里想着,“若是我一个人死在了海上,或许,根本就没人为我收尸吧?”多丽丝苦笑了一下,对医生摇摇头。
“好的,那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吧。”医生给了多丽丝一个放心的微笑,拿着文件夹走了出去。
多丽丝转了转头,看着明亮的窗外,孤独和无力感,伴随着身体的疼痛和虚弱涌上心头。多丽丝闭着眼,嘴角微微抽动,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转到了普通病房里,状态好转的多丽丝脸上已经多了一丝红润。
“嘿,亲爱的多丽丝,你醒了啊,那天暴风雨来的时候你还没回到船坞,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早晨多丽丝睁开双眼的时候,看见满脸皱纹的老约翰坐在病床边。
“噢,约翰,我没事,谢谢。”多丽丝向老约翰投去感激的目光,露出一丝笑容。
“没事就好,你安心休息,你的小艇海岸警卫队已经帮你拖回来了。上面那么多血,你受伤不轻吧?”老约翰心疼地握起多丽丝的手。
多丽丝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老约翰,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当时的情况,“现在没事了,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好了……谢谢你约翰。”
老约翰陪着多丽丝说了一会话,便回到船坞工作去了,多丽丝看着阳光中老约翰带来的花,又沉沉睡去了。
四
多丽丝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这几天里,她的导师和同事们也纷纷来看她,让多丽丝心里觉得丝丝温暖。
“阿罗哈,多丽丝小姐。”这天,多丽丝正坐在病床边,打算下床走动走动的时候,进来了一个陌生人。
“阿罗哈,请问你是……”多丽丝看着面前这个金发碧眼的健壮男子,满脸都写满了疑惑。她的生活圈子很小,认识的人也非常有限,她完全不记得认识这样一个人。
“啊哈,还没自我介绍,我是丹尼·肖恩,在海岸警卫队工作。那天我把你救回来的,今天正好休息,来看看你好一点没有……”丹尼对着多丽丝大大眼睛里疑惑的眼神,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竟是露出一丝羞赧……
“噢,你好,肖恩先生,真是太感谢了,我当时……我都记不起来了……”多丽丝缕了一缕额前的秀发,目光有些闪烁地看着丹尼捧着花的健壮手臂,似乎是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形。
“啊……对了,这是给你的……”丹尼挠挠头,嘿嘿傻笑了一下,把手里的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嗯,很高兴……呃……你比那时候看起来好多了。”
“谢谢,”多丽丝觉得这个男人就像一束阳光,让人感觉特别温暖可靠,“我还要感谢你救了我的命呢。”
“呃,那是我的工作。”丹尼还是不住地挠着他金*色的短发,显然丹尼也不是很擅长言辞,“你好起来就好了……那……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我还要去工作……”他一只手握拳,一只手伸出大拇指,往身后指指,感觉就像手不知该往哪里放似的。
多丽丝向丹尼点点头,看着丹尼高大的身躯,却是如此局促,流淌着东方血液,更容易害羞的多丽丝也感到脸颊有点发红。看着丹尼转身向外走,多丽丝的眼神里却是闪过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多丽丝看着丹尼离开,慢慢挪到床的另一边,低下头捧着丹尼送的粉色玫瑰,闭起眼嗅着淡雅的香气。香气让多丽丝很舒服,这束亮色的玫瑰也让多丽丝的心里又多了一抹亮色。
这时,还没走多远的丹尼却又转头回来,走到了病房的门口。隔着玻璃门正好看到了这一幕,看到穿着病号服的多丽丝俯下身子闭着眼闻着花的侧脸,仿佛看到了仙女一般。单身多年的丹尼看得痴了,愣了一会,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下了这唯美的一幕。
多丽丝扶着床的边缘站了起来,正好看到丹尼在门口,大病未愈有些苍白的脸上又增添了一丝绯红,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
丹尼也是闹了个脸红,急忙敲了一下门进来,“对不起多丽丝,我不是有意的……”
“嗯……”多丽丝回过头来坐在病床上,低着头摆弄自己的纤纤玉指,不知道怎么回答丹尼。
“我就是……刚才……我回来……”丹尼的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低了八度说,“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么?”说完,丹尼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呃……”过了几秒,多丽丝才缓过神来,对丹尼说,“当然……”丹尼这才缓过这口气来,长舒了一口气。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尴尬立马缓解了不少,“等我好了还要请你喝一杯呢,感谢你救了我的命。”
接下来的两天,多丽丝在病床上休养的时候,多了一件事情——和丹尼聊天。在自己面前讲话都要脸红的大男孩丹尼,在手机的那头却是个话痨,不过多丽丝觉得这样也很好,两天里对丹尼多了不少了解,也让枯燥的病床生活充满了阳光。
在医院度过一周后,多丽丝终于可以出院了,只是腹部的伤口还是有些触目惊心,在遍布比基尼的夏威夷,多丽丝只能穿着T恤和长裤……
“今天我休息,我来接你出院吧?”丹尼给多丽丝发了信息。
“好的,多谢你啦。”多丽丝发了个笑脸,丹尼傻傻看着手机里的表情,也是乐不可支。
“去哪里,先回家么?”丹尼看着副驾上的多丽丝问道。
“嗯,先不回家吧,我想去船坞看看。”多丽丝住院的时候一次又一次想起那艘海底的沉船,模糊的记忆中还记得有个捞上来的瓷盘,但是记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带上船。
“啊哈,想你的船啦?”
“嗯,算是吧。”
“我看到你的驾照上你的名字是多丽丝·王,嗯,你不是日本人呀?”由于历史原因,夏威夷的日裔特别多,丹尼看见黑眼睛*皮肤的第一反应就是日本人。
“啊?不是的,我出生在中国,父母都是华人,嗯……后来到加拿大生活,入了加拿大籍的,读大学时候到了夏威夷。”多丽丝解释道。
“噢……那……那多丽丝,你会定居在夏威夷么?”丹尼侧过头看着多丽丝,眼神里有一丝期待。
“我,我也不知道……”多丽丝低下了头,摆弄着手里的手机,眼神中透露着忧郁,“我在夏威夷是孤身一人,在中国可能还有家人,在加拿大也还有一个表哥,以后……我也不知道会去哪里……”
“噢,对不起……”丹尼看见多丽丝的样子,慌忙道歉。
“没事,呵呵,我的家事比较复杂……”多丽丝抬起头看看丹尼,给他一个微笑。
很快,丹尼带着多丽丝来到了船坞。
五
“阿罗哈!多丽丝!哇哦,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老约翰看见多丽丝从车上下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阿罗哈,丹尼队长!”老约翰也和丹尼撞了一下拳头。
“你的船拖回来的时候上面都是血哟,当时把我吓得不轻呢,后来丹尼来过,帮你都清理干净啦!”一面走向小艇,老约翰一面和多丽丝说,嘴巴朝着丹尼努了努,脸上露出坏笑。
“我就是看着有点血腥,怕你看了不舒服,简单擦了一下,没什么的。”丹尼急忙解释道。
“噢,真是谢谢你啦。”多丽丝看了一眼嘿嘿傻笑的丹尼。
走到船前,多丽丝轻叹了一口气,医生告诉自己两个月都不能潜水了。
“走,逛一圈去?”丹尼提议,“带你去个好地方。”
“哦?”多丽丝有些惊讶,“瓦胡岛周边大大小小的地方我都去过呀……”她想说,不只是海面……大部分海底也都去过了……
“来吧!”丹尼跳上了小艇,向多丽丝伸出了手。
多丽丝笑着伸出了手,走上了小艇。多丽丝坐在乘客位上,看着驾驶位上的丹尼熟练地把小艇倒了出去,“这艘船以前我还没坐过这个座位呢……”他们冲着岸上看着他们的老约翰挥了挥手。老约翰做了个手枪的手势,冲着丹尼开了一枪,丹尼眼睛一翻,舌头一吐……
多丽丝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个活宝,笑着摇了摇头,享受着久违的海风吹拂过,把头发吹乱的感觉。
开了不少时间以后,丹尼关上了小艇的引擎,“到了。”
多丽丝很疑惑地看着四周,“这里我经常经来呀,这里的海很浅,”多丽丝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往南一点应该有一条海沟,比较深。”
“你呀!”丹尼很舒适地靠坐在小艇驾驶位上,“你的工作是探究海底,但你也不能把眼光总是放在海底呀。”丹尼指着远处晨光下的莫洛凯岛,“你看……”
多丽丝听到这句话,心中却是像开启了另一扇大门,她顺着丹尼手指的方向凝视着莫洛凯岛,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丹尼看着多丽丝呆呆地望着莫洛凯岛的侧脸,晒得略有些黑却是东方女性特有的细嫩的皮肤,精致小巧的五官,随着海风舞动的黑色秀发,也是痴迷了……
许久,多丽丝依旧一动没动,她望着眼前的美景,内心却是震撼于自己这么多年来,到底错过了什么,错过了多少。“这么多年来,我不停地用学习、工作麻木自己,对抗心里的孤独……原来,美就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我却离它这么远……”多丽丝心里想着,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说道,“真美啊,像个躺着的女人是么?”
“嗯,我小的时候,我父亲就经常带我来,他说那是太阳女神在休息……”丹尼并没有发现多丽丝墨镜下的微光,目光也转移到了莫洛凯岛上。
就这样,两个人坐在飘飘荡荡的小艇上远远望着莫洛凯岛,一句话也不说,各自想着心事。
“谢谢你,丹尼。”
“嗯?”
“……没什么……就是……唉,总之,谢谢你。”多丽丝转头看着一脸懵样的丹尼,一脸郑重的样子。
“……好吧……”丹尼嘴角抽了一下,“那你……准备怎么谢我呢?”露出一丝坏坏的笑。
“呃……”眼看着节奏被带歪了,多丽丝脸上泛出一丝红晕。
“哈哈,陪我再去个地方吧!”丹尼说道,坐直了身体发动了引擎。
“看,那里!”丹尼关闭了引擎,指着远处*事基地内的一片沙滩,上面似乎有不少人,分成一队一队在跑步。
“那就是我以前训练的地方,每天负重越野二十公里,在沙滩上推比我还高的轮胎,十公里游泳……”丹尼陷入了回忆,带多丽丝来这里,希望和她分享自己的过往。
多丽丝望望海滩,又看看深情凝望着远方的丹尼,看到他线条分明背阔肌上露出一半的文身。逐渐地,多丽丝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更多的好奇,“是不是你们海*都有这个文身啊?”多丽丝指了指丹尼背上。
丹尼把背心向后扯了一下,“你说这个呀?”
“嗯,是什么标志么?”
丹尼点了点头,“这是我们小队自己的标志,我们小队的12个兄弟都有。”
“噢……”
“现在还剩五个了。”丹尼叹了口气。
“啊?五个?”多丽丝脸上写满了惊讶。
“嗯,两个在伊拉克,三个在阿富汗,一个回到本土被黑帮枪杀了,还有一个出任务两年了,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啊……对不起啊……”多丽丝看着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凝重的表情,把她的手放在了丹尼绷紧的肩膀上。
丹尼回头看看多丽丝,“没事,下次带你认识下我的兄弟们。”
六
“这里是美国海*,立即停船接受检查!双手举过头顶!”扩音器的声音传来,两艘快艇飞快地向多丽丝的小艇驶来,上面身穿蓝色迷彩服的海*士兵举着四支半自动步枪对着艇上的两个人。
“噢!忘记了,我们开的是你的船,他们不认识……”丹尼双手举过头顶,都没有回头,双眼盯着来船,赶忙对多丽丝说,“快把手举起来,他们真会开枪的!”
多丽丝第一次被这么多枪指着,惊慌失措,赶紧学着举起了双手。
快艇开近了,丹尼喊道,“不要开枪!不要开枪!这里是美国海*丹尼·肖恩上尉!”
开在前面快艇上半蹲的驾驶人员举起右手握拳,示意身后的人放下枪,放慢了速度靠了过来。
艇上的少尉来到近前,起立敬了一个标准的*礼,“Semperfi!(永远忠诚)”这是美国海*的特殊打招呼方式。
丹尼也立正敬了个礼,“Semperfi!你好啊,艾伦少尉。”
“肖恩上尉,你今天怎么来了,这不是你的船吧。”艾伦少尉把船靠在一起,给丹尼一个拥抱,互相锤了锤后背。
“这是她的船,介绍一下,这是多丽丝·王,夏威夷大学的研究人员。”
“很高兴认识你,多丽丝小姐!”艾伦少尉伸出手来。
“艾伦少尉。”多丽丝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你们开得太近了,岗哨发现了你们停在这里,以为有人刺探基地呢!”
“抱歉,我带多丽丝来看看,没留神开得太近了。”丹尼冲着艾伦挤挤眼。
“啊哈,没事没事,要不要去基地喝杯咖啡?基地指挥官还经常叨念你呢。”
“谢谢,下次吧,我们……”丹尼看了看表,“我们准备去午餐了。”
“好吧,下次轮休的时候联系。”
“好的,再见艾伦。”
“再见美丽的多丽丝小姐。”艾伦少尉故作绅士地手臂摆在胸前向着多丽丝微微弯腰行了个礼,却是朝着丹尼眨了眨眼。
多丽丝急忙也微微点头,“再见,艾伦少尉。”
丹尼拉起引擎把小艇开走了,还不忘回头向艾伦飞了个*礼。
“你们关系一定很好吧?”多丽丝看着丹尼问道。
“哈哈,他呀,他还是新兵蛋子的时候我就是他的枪械教官。”丹尼说道。
“噢,这样。”多丽丝好奇地问,“那你的枪法一定很好啦?”
“在整个陆战队来说是顶尖的,”丹尼看着多丽丝露出自豪的表情,“我以前在小队里是狙击手。”
“哇,酷,”多丽丝有些崇拜,转念一想,“那,那你杀过人么?”
“杀过,在战场上,不是敌人死,便是我们死……”丹尼变得有些严肃。
“好残酷……”多丽丝觉得杀人应该是很痛苦的事情,自己是不是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唉,但是比起杀人,更痛苦的是没杀掉人……”丹尼缓缓地说,“在伊拉克,有个敌人隐蔽在我应该能发现的位置,如果我发现了,如果我杀了他……我队里的兄弟就不会死……”说着,丹尼用力咬了咬后槽牙。
多丽丝不知道怎么安慰丹尼,她想着,*人所受到的内心的创伤或许是普通人无法体会的吧。于是她伸出手,捏了捏丹尼紧握着方向盘肌肉紧绷的前臂,“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些……”
“没事,过了这么多年了……”丹尼温柔地望了望多丽丝。
丹尼和多丽丝回到船坞,开车到怀帕胡的小餐馆吃了顿饭。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对话,吃饭的氛围稍稍有些沉闷。往事依然给丹尼带来丝丝痛苦,多丽丝也不知能说些什么来安慰他。
吃完饭,丹尼看多丽丝脸上还是带着些许疲惫的神色,“多丽丝,你刚出院,最近还是多休息休息吧,我送你回家。”
“嗯。”
丹尼送多丽丝回了埃瓦海滩的公寓,“对了,那天清理你的小艇的时候有个盘子,是不是你从海底捞起来的啊?”
“盘子?”多丽丝愣了一下,“噢,对的,那天我在海底看到了一艘沉船,在里面找到的。”
“我帮你擦干净了,给你。”丹尼转身探到后座上拿起一个纸袋,递给多丽丝。
“谢谢你丹尼。”多丽丝转身准备下车,又回头问,“要不上去坐坐喝杯咖啡?”
丹尼想了想,“还是不了吧,我看你有点累了,早点休息吧,或许下次?”
“也好,那我先回去了,路上小心。”多丽丝温柔地叮嘱了一句,拎着装着出院文件和餐盘的两个纸袋子消失在了丹尼的视野中。
七
丹尼长叹了一口气,目送多丽丝走进了公寓楼,便去了花店。他买了一束百合花,来到了在伊拉克牺牲的兄弟爱德华家里。
摁响了门铃,爱德华的遗孀伊芙在房子门口边的窗户里看到了丹尼的车,“爱德华,你丹尼叔叔来了!”她对儿子小爱德华说。
“哈!”小爱德华开心地奔向了大门,打开门。丹尼刚要摁响门铃,门却已经开了,小爱德华欢快地迎了出来。丹尼单臂抱起小爱德华转了两圈,“噢,爱德华,你又变重啦!快去把花插到花瓶里去。”他把小爱德华放下,把百合花递给他。
“阿罗哈,伊芙!”丹尼走过去给伊芙一个拥抱,“最近还好吧?”
“阿罗哈,丹尼,我们都好,就是小爱德华在学校惹了点小麻烦,没什么大事。”伊芙松开丹尼,回头满满爱意地看着小爱德华。
“坐吧,啤酒还是咖啡?”
“啤酒吧,谢谢。”看着转身去厨房的伊芙,丹尼想起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爱德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见小爱德华跑过来“嘿,小伙计,最近怎么样?”
小爱德华粘到了丹尼身旁,“学校里有个高年级的家伙,他说我是没爸爸的野孩子,我就和他干了一架。”
“呃……”丹尼不知该说什么好,换做他,估摸着自己也会不计后果干上去,“那,那你干过他了么?”或许*人的思维就是这样,在任何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没有把对方干倒……
“我打掉他一颗门牙!”小爱德华骄傲地说,“谁叫他说我爸爸的!我爸爸是英雄!”
“嗯,是,你爸爸是英雄!”丹尼扶着小爱德华的双肩,郑重地对他说,一转念又想到,“对了,你没受伤吧?”
“我已经好了,只是一些淤青,”小爱德华撩开身上的T恤,露出有些青紫的肋部,“爱德华不怕受伤,我以后也要做像爸爸那样的英雄!”
小爱德华的话让丹尼有些心酸,检查了下他的淤青,摸了摸他昂起的小头。
“啤酒来了,爱德华你和人打架,还和你丹尼叔叔炫耀上了啊?小家伙!”伊芙拿着冰箱里拿出来的啤酒递给丹尼。
“本来就是他不对!没有人可以那样说我的爸爸!”小爱德华还是有些不服气,冲着妈妈喊道。
丹尼摸摸小爱德华的头,“嘿,小伙计,怎么能这样和你妈妈说话呢。”
伊芙看了看丹尼,也没说什么,眼里透露出一丝无奈。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了一会,丹尼告别了伊芙和小爱德华。出来后,丹尼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多丽丝一回到了家里,倦意便阵阵袭来。这半天带给她的心灵的冲击是巨大的——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她,从未有过停下脚步,仔细审视自己;从没有思考过,自己的生命中错过了什么;从没有想到过,会有这么一个男人走进她的内心……
多丽丝的身体尚未痊愈,心灵也受到着冲击,有些身心俱疲的感觉。她把手里的纸袋随手放在进门的玄关上,径直走进了卧室,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多丽丝又做了那个水族馆的梦,那个无数次出现的场景。
但是,这次,她自己变成了那条美人鱼,看着玻璃之外的人群中,一个瞪着大眼睛的小女孩。她向小女孩招着手,多么希望能保护这个小女孩,保护她在人生中顺利地走下去,保护她远离所有的磨难,保护她快乐地长大……
人鱼表演很快散场,看着小女孩牵着爸爸的手离去的身影,多丽丝多么心痛,“回来,回来吧!”可是无论多丽丝如何召唤她,她终究是离去了。值得欣慰的是,她,始终牵着爸爸的手。
多丽丝难以掩饰内心的失落和不舍,美人鱼游弋在水中,却是流下了两行泪水……
就在这时多丽丝难过得惊醒过来,突然坐起,已是浑身的大汗,“妈妈,妈妈!”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无数次重复的梦境,是在思念着,思念着自己的妈妈……
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妈妈!妈妈!你在哪里啊,妈妈!我好想你啊,妈妈!”多丽丝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二十多年来对母亲的思念,在梦醒时,化成决堤的泪。
多丽丝清楚记得,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妈妈送自己去了幼儿园,在幼儿园门口妈妈紧紧地拥抱着自己,久久不忍松开。然后,然后便是,留下了二十多年的空白和二十多年的想念……
过了很久,多丽丝红肿的双眼已经流不出泪水。她呆坐在床边,眼神失去了焦点,似乎她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八
多丽丝对母亲的记忆,不到五岁时便戛然而止了。从年幼时无数次哭着醒来,到成年后慢慢淡忘——其实,从未淡忘,只是,压抑在了记忆最深处,不愿去面对,无力去想起……
母亲的离开,无论放到任何人身上,都是生命中最大的创伤之一。
人们总是说,时间,是治疗创伤的良药。其实,时间的用处或许只是让更多事情发生——而让创伤事件在大脑中占据的比重减小,慢慢地,将这些不愿被想起的痛苦不断压缩——直到压缩到记忆最深处的一个角落。
而人的大脑,却是一个忠实的储存设备,储存了所有的事件,所有的感受,所有的创伤——只是,浮现出或是不浮现出,被觉知或不被觉知而已。
若是要真正地去解决创伤和创伤对自己的影响,去面对,去正视,只是第一步,却也是痛苦无比的一步。
过了许久,多丽丝纷乱的心绪平复了不少。在经历了熟悉的梦境突然发生的改变之后,给她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然而冲击和随之而来的痛苦,逐渐归于平静以后,心里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
走到阳台上,多丽丝看着晚霞将天空的白云和埃瓦海滩都染上了一层红色,她和平常一样,坐在躺椅上。唯美的脸颊上虽是显出脱力后的苍白,却带着微笑,孤独的感觉,却是少了几分。
忽然,多丽丝好像想到了什么,她突然起身,走到门口从纸袋中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盘。
看了第一眼,多丽丝就被深深地吸引了。
瓷质餐盘很薄,造型很简单,边缘有一圈蓝色的线条。简单却很得体,淡雅却透露着华贵。餐盘的中间,画着一艘帆船,从轮廓上看,估计应该就是那艘沉船以前的样子,帆船的底下是圆体的字母缩写“P.D.”。
看到这个盘子,多丽丝立马联想起了了一个传说。传说一百多年前,夏威夷最为奢华的,却在处女航时莫名失踪的“PrincessDoris(多丽丝公主号)”——她刚到夏威夷上学的时候,当地的同学就告诉过她,她和一艘传说中的船,有着一样的名字……
多丽丝的脑子“嗡”了一下……
传说中,一百多年前,中国一个清朝王爷在王朝覆灭之际带着一批家眷和大量的财富,乘船出海躲避战乱,结果误打误撞,定居在了夏威夷。到了夏威夷之后,当地人看到了他唯一的女儿——美艳绝伦的多罗公主,惊为天人。当地人听到多罗公主的发音,又看到她绝美的容颜和冷艳的气质,都以为她是海神多丽丝下凡,对她膜拜不已。
传说中,多罗公主在国内与情郎相恋,坠入了爱河,却是因为战乱而失散,再也无法相见。长期对故土的怀念,加之对情郎的思念,美丽的多罗公主一直郁郁寡欢,脸上难有一丝笑容。当地人觉得她冷艳难以接近,而更加敬畏。
几年后,王爷委托当地人打造了当时最为奢华的近海帆船“多丽丝公主”号,让女儿出海游玩,希望能让她开心起来。结果处女航行时,船,带着冰山一般的公主和随从、船员再也没有能够回来……
大家都认为海神多丽丝回归了大海,于是每年“多丽丝公主”号出航的日子,当地人都会朝着大海祭拜——一直到现在,这个传统在当地人中持续了百年……
“难道我找到的就是……”看着手中的盘子,多丽丝震惊不已,仿佛冥冥中这是一种难解的缘分。传说中百年前的沉船,在一个并不难被发现的地方,却从没被发现。现在却被一个同样是*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甚至名字也是一样的人发现……多丽丝抚摸着当年多罗公主或许也曾轻抚过的瓷盘,仿佛也能感受到她那时的孤独与无助。而这孤独与无助,却是和自己那么的相似……
多丽丝的童年是在中国度过的,拥有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的幸福家庭和快乐童年。上幼儿园的时候,母亲不知为何,突然离开了自己。后来在父亲的安排下,她来到了加拿大,和小姨一家一起生活。从那时候开始,多丽丝发现自己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生活中没有爸爸妈妈的爱,自己仿佛是被遗弃的小动物,于是,逐渐长大的多丽丝慢慢变得内向而敏感。
在多丽丝高年级的时候,小姨和姨父因为一起入室抢劫而惨遭杀害,他们的儿子——也就是多丽丝的表兄,也因为躲藏在衣橱里,目睹了自己父母被残忍杀害而精神失常。
后来,几乎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她,流转于寄养家庭,直到成年……
生活仿佛一次又一次地遗弃着多丽丝……
直到大学时,成绩优异的多丽丝带着全额奖学金,和近乎麻木的情感和深深的孤独与无助,来到了这个热带的岛屿上。在这里,举目无亲的多丽丝浑浑噩噩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九
多丽丝站在门口的玄关旁,摩挲着手中的餐盘,独自愣神了许久。
多罗公主对于家乡和故人的思念、她的孤独和无助,像极了自己。多丽丝的母亲已不在人世,而父亲却也不知所踪……相依为命的亲人一个个离自己远去。她和多罗公主一样,就像无根的海草,终于,飘零在这个热带的海岛。自己是否也将长眠于此?多罗公主成为了传说,为人所祭奠——自己是否也终将成为一块孤零零的墓碑,却是,无人再会想起?
多丽丝沉浸在对多罗公主和对自己的悲悯中,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经降临。她拿起手机,内心有着一丝丝的渴望,渴望着有人会想起自己,联系自己——却是一个电话,一条信息也不曾有过。
多丽丝叹了一口气,将餐盘放在了水族箱上,做了仅可以果腹的简单晚餐,回到了卧室。
在床上放下手机,多丽丝又一次拿起了画笔,在速写本上漫无目的地画着,画着海洋,画着鱼儿,画着海草,画着那艘沉船。又仿佛是画着记忆中模糊的家乡,画着远去的家人,画着孤单的自己……
“嘿,多丽丝!”丹尼的声音在电话的那头响起,让多丽丝的嘴角随之微微上扬。
“丹尼。”
“听你的声音好像还很疲劳,是不是今天没有好好休息啊?”丹尼觉得多丽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忙关切地问道。
“噢,我没事,正躺在床上休息呢。”
“啊……对不起,没打扰到你吧?”丹尼觉得十分抱歉。
“没事没事啊,现在还早,还睡不着呢。”
“嗯……多丽丝,明天……明天你有没有事?我……我想……我能不能约你出去呢?”丹尼在多丽丝面前,还是像一个大男孩一般的羞赧。多丽丝隔着电话都能感到他的脸红。
“额……好的,明天我应该没什么事吧……”多丽丝想了想,自己最近确实也不适合工作,而她平时也没什么娱乐或是社交活动。
“好的,”丹尼一下子放下了紧张,“那明天九点我来接你。”
“好的,明天见,丹尼。”
“明天见。”
丹尼的出现,似乎给原本多丽丝灰暗的生活增添了几分亮色。出于对丹尼的好感和本能的好奇,多丽丝也希望能知道这个男人更多的故事。
胡思乱想中,多丽丝抱着速写本安然入睡了,睡得很踏实,没有做那个几乎天天占据她夜晚的梦。
第二天一早,丹尼穿着牛仔裤和棕色紧身短袖,坐在一辆年产红色道奇战马的引擎盖上,经典的美式肌肉车和大块的肌肉吸引了来来往往许多行人的眼球,但是丹尼的目光却一直聚焦在多丽丝公寓的入口。
“阿罗哈,多丽丝,今天你看起来棒极了!”丹尼看见多丽丝走出了公寓,起身迎上去。
“阿罗哈,丹尼!”多丽丝看着帅气阳光的丹尼大块的肌肉,目光却避开了他的灼热眼神,“哇喔!这车是你的吗?好酷呀!”
“啊哈,这是我爷爷的车,他去世了就留给了我,现在是我的珍藏,难得开出来溜溜。”丹尼拍拍爱车的引擎盖,“带你去兜兜风!”
多丽丝坐上这辆经典的肌肉车,丹尼说“坐稳了噢!”一脚油门,这辆收藏级大排量肌肉车发出巨大的轰鸣,绝尘而去。
“哇喔!”多丽丝缩了缩脖子,窗外带着微微咸味的风瞬间吹乱她的秀发。
丹尼带着多丽丝来到科纳胡阿努伊山,两人倚着栏杆,遥望着不停起降在夏威夷国际机场的飞机和远处的珍珠港。
两人享受着太平洋季风经过森林的过滤所带来的舒爽空气,静静地看着忙碌的*港。多丽丝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丹尼,此刻,她觉得温暖而安全,“丹尼。”她打破了沉默。
“嗯?”丹尼也转过头看着多丽丝微笑着的脸庞。
“你知道多丽丝公主号么?”
“当然,我是土生土长的夏威夷人,当然知道这个传说。来自中国的公主……”丹尼眼睛一亮,“你不会就是多丽丝公主吧!”弯下腰一手在前一手在后给多丽丝行了个礼。
“去!没个正行。”多丽丝轻轻打了一下丹尼的肩膀,“我想我发现了真的多丽丝公主号。”
“啊?真的啊?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传说呢。”丹尼脸上写满了惊讶。
“嗯,你还记得我遇险时候船上那个盘子么?”
“记得呀,P.D.……P.D.……那……那是多丽丝公主号上的餐盘呀?”
“嗯,我觉得是,不过我也不能肯定。就是一种感觉……”多丽丝也不能肯定,只是心里有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多丽丝公主号,“我感觉那就是多丽丝公主号。”
“哇喔,就是在你上次遇险的地方?”
“嗯,我想等我康复了和你一起再去看看好么?”
“当然,这是小人的荣幸,我的多丽丝公主。”说着丹尼又深施一礼。
“去!”多丽丝一笑,又看着发出轰鸣的一架飞机从眼前飞过。
十
“今天下午我们教区在社区办了个小型慈善义卖,可以陪我去看看么?”丹尼反身靠在栏杆上,问多丽丝。
“嗯,好啊,反正今天没什么事。”多丽丝也反过身来,“你是基督教徒么?”
“恩,我爷爷、父亲和母亲都是基督徒,我出生的时候就受洗了。”
“唔。”
“你呢?”
“我……我小时候生活比较不稳定,没有什么宗教信仰……我小时候在中国,跟着外公外婆去拜过佛,后来到加拿大,家里姨父是天主教徒……”丹尼专注地看着多丽丝诉说,“后来又经历过一个寄养家庭,他们是伊斯兰教徒……再后来就到了夏威夷……嗯……应该说我自己就没有过自己的信仰。”
“噢,原来你的身世……这么坎坷啊……”丹尼看着眼前如此美丽的多丽丝,没想到她一路走来竟然是这么的不易……
“唉,都过去了,呵呵,也不知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些……破坏气氛了吧。”多丽丝看了一眼丹尼苦笑了一下。
“我的先人是丹佛的,祖父参*驻扎到了夏威夷,祖母是夏威夷土著,我的父亲也是一名海*。祖父和父亲都是在战争中牺牲的。去年我的母亲也因为癌症去世了……我还有一个妹妹,在弗吉尼亚,诺福克。”丹尼也和多丽丝分享了自己的家庭情况。
“对不起。”多丽丝听说丹尼也是父母双亡,低了低了头,“你妹妹也是海*?”
“是啊,罗斯福号。”丹尼提起妹妹的时候,脸上写满了骄傲,“她也获得过紫心勋章。”
“哇,好厉害。”多丽丝道,“呃……你刚才说‘也’,还有谁拿到过么?”
“啊哈,”丹尼自豪地说,“我们家有三个人获得过紫心勋章呢!我父亲,我和我妹妹。等下次我妹妹驻防结束回来,介绍你们认识。”
“哇喔,好的,原来你是英雄之家呀……”多丽丝眼里闪着小星星。
聊着聊着他们来到了教区义卖的现场,在教堂对面的一个小广场。上面很多人摆着各种各样的摊位,类似于国内大学里的跳蚤市场。很多大人带着小朋友把自己家里搁置不用的东西摆摊出售,售价很低,所得的款项也都是捐献给教堂的。
“嘿,丹尼!”丹尼带着多丽丝随意走着,身边都是多年的老邻居,都十分熟悉,“哇,这是你的女朋友吗?真漂亮呀。”
“嘿,卢克,这个……她是我的朋友,多丽丝。”丹尼说。
“你好卢克,很高兴认识你!”多丽丝很有礼貌地微微点头示意,看到卢克身旁放着的蓝色花纹冲浪板,“这块冲浪板真漂亮,您要出售么?”
“是啊,去年冲浪时候腰部受伤了,医生说我再也不能冲浪了。”卢克摸了摸冲浪板,露出十分舍不得的表情。
“啊,真是遗憾。”
“你想要它么?”
“我只是觉得它很好看,我还不会冲浪呢。”多丽丝回答。
“啊哈,那你一定不是夏威夷人。”卢克说。
“呃……确实不是……”多丽丝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下次我来教你呀?”丹尼看着尴尬的多丽丝,“我可是很厉害的哟。”
多丽丝歪着头看着丹尼,“你还会冲浪?我以为你天天混健身房呢。”
“当然会,下次让你见识见识。”
多丽丝花了20美元就买下了这块很不错的冲浪板,丹尼帮她扛着,继续逛着,多丽丝买了一些精美的小饰品,当做给丹尼的礼物,两人满载而归,回到了不远处丹尼的家里。
“进来吧,先坐会吧,喝点什么?”丹尼把冲浪板放在门口,迎进多丽丝。
多丽丝往客厅张望了一下,“咖啡吧,我可以参观一下么?”
“当然,请自便。”
多丽丝来到客厅里,一架看起来很有年头的立式钢琴吸引了她,上面摆着照片,看起来是丹尼小时候和父母、妹妹的照片。
多丽丝拿起一张照片正看着的时候,丹尼端着咖啡过来了,“这是我妈妈,她是学校的音乐老师,这架钢琴就是她的。”
“嗯,”多丽丝抚摸着用布盖着的钢琴,“我可以试一下么?”
“你会弹钢琴么?”
“我已经很久不弹了,还是小时候在上过一些钢琴课,后来大学时候偶尔弹一下,只是看到了突然又很想试试。”多丽丝的纤纤玉指划过琴键的盖板,回头看了看丹尼,微微一笑。
“请便。”丹尼说着很绅士地将钢琴下的椅子往外搬了一些,示意多丽丝坐下。
顷刻,《海边的星空》悠扬的旋律从多丽丝十指间流淌出来。多丽丝专心地弹着,一旁的丹尼看着这个安静专注的女孩,不禁微笑起来,眼里满满的爱意。
他看了一会,把咖啡放在钢琴上,在多丽丝的左手边,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随着音乐的节奏也弹了起来。多丽丝稍微让了一让,看了一眼丹尼,报以会心的微笑。
两人四手联弹合奏的乐曲完美地结束了,两人都沉浸在配合默契的音符中。“多丽丝,你真美。”丹尼非常温柔地稍稍转过身,注视着多丽丝秋波转动的眼睛,把她的那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握在自己的掌心,嘴唇慢慢向多丽丝微微翕动的红唇靠去……
十一
美妙的旋律依然在耳边回荡,多丽丝闭上了双眼。丹尼炽热的双唇轻轻试探了多丽丝的诱人的红唇,一触即分。
就在丹尼情难自已,想要和多丽丝深情拥吻时,多丽丝突然像触电一般挣脱了丹尼的手,双手推开了丹尼,转过头站了起来。
被推开的丹尼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冒昧了,“对不起,多丽丝,我……我一时没控制住。你真是太美了……”
多丽丝局促地走开了两步,低着摇了摇头,“不,不是你的错,我……我还没准备好……”多丽丝孤独的心还没有做好被他人进入的准备,对于亲密关系,内心还是无法克服对于失去的深深恐惧……
“嗯,我……我……”没什么感情经历的丹尼也不知该如何打破尴尬。看着眼前的钢琴,索性深吸了一口气,弹了起来。
随着巴哈贝尔D调《卡农》的旋律舒缓地响起,多丽丝慢慢转过了身,看着丹尼十指在琴键上跳动,沉醉在这悠扬的节奏中,仿佛感受到丹尼粗犷的外表下内心的细腻温柔。
平日里的丹尼是退役*人,是海岸警卫队的救援队长,时时刻刻在死亡线上徘徊。抛开工作,平素里他也是一个正义勇敢的大丈夫。但是现在,多丽丝看着眼前坐在钢琴前的丹尼,十指在键盘上轻轻拂过,轻柔而深情,仿佛换了一个人。
多丽丝重新在丹尼身边坐下,和丹尼对了一下眼神,找到了切入的旋律,又一曲完美的合作……
音乐,有时胜于语言,是心灵和情感沟通的更好桥梁。在琴声中,两颗心又近了一步,两个人也多了很多关于音乐的共同话题。多丽丝没想到,丹尼对于音乐也有着深刻独到的理解。
夜色降临两人分别时,丹尼一直把多丽丝从自己的家里送到了她的公寓楼下,“多丽丝,下周末……下周末你有时间吗?”
“应该有吧,周末我一般不上班的。”
“那好,下周末我们去威基基海滩,我教你冲浪吧?”
“呃……”多丽丝犹豫了一下,“好吧,可你要保证我安全呀,我可是一点都不会……”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啊!”丹尼不屑地说,仰起脸笑着,“保证多丽丝公主的安全。”
“好的,那,下周见。”
“下周见。”
多丽丝踏着轻快的脚步回到公寓,脸上洋溢着笑容。简单洗漱后,多丽丝难得地把笔记本电脑拿到了床头,放着今天他们一起弹奏的曲子,回想着他们二人的合作,陶醉其中。
“叮”丹尼发来了一条信息,是一个笑脸的表情。
多丽丝看着丹尼发来的笑脸,回了他,“在干嘛呢?”
丹尼回复的速度很快,“我在听音乐,你呢?”
多丽丝会心一笑,也给丹尼发了一个笑脸。
“早点睡吧,做个好梦!”
“嗯,好梦。”
多丽丝在音乐中沉沉入睡,直到第二天醒来,嘴角依然带着微笑。
一周的实验室工作很快过去,多丽丝每天和丹尼都保持着信息的联络。转眼,相约的周末到了。
当多丽丝出现在威基基海滩的时候,却有些显得格格不入。在这个满是比基尼的沙滩上,多丽丝却是穿着“鲨鱼皮”,把全身紧紧地包裹在了泳衣里。
“嘿,多丽丝,你的身材这么好,为什么……”丹尼抱着两块冲浪板,看着从更衣室出来的多丽丝,“为什么穿这个泳衣呢?是怕晒么?”
“呃……”多丽丝的腿上有一条长长的恐怖疤痕,所以多丽丝到哪里都是穿着长裤或者长裙,丹尼却不知道,而且现在腹部又多了一条蜈蚣一般的疤痕,“我……不太方便……”她指了指腹部,医院时处理过的伤口。
“噢,对不起,差点给忘了,现在下水没关系吧?”丹尼抱歉地说。
“没事了,现在下水没事,只是伤口承受不了压力,医生说过段时间才能潜水。”
丹尼和多丽丝边走边说很快到了水里,丹尼帮着多丽丝上了冲浪板,让她趴在冲浪板上,两人一左一右,一起向海里划去。
“找找波浪的感觉,跟着它的起伏……”
“很好,现在尝试着跪在冲浪板上,就像这样……”
“可以站起来吗?两脚一前一后,看我……”
“浪来了,当心!”
丹尼是个相当不错的教练,可是虽然多丽丝水性不错,但驾驭脚下的冲浪板对她来说依然还是很困难的事情。于是后来她便趴在冲浪板上随波逐流,饶有兴趣地看着丹尼在浪花里来回翻飞……
十二
“哇,冲浪果然好难呀!”多丽丝在海滩上的遮阳伞下捧着椰子一面喝一面对丹尼说。
“你第一次冲浪,已经基本能站在板上,很厉害啦,你很有天赋!”丹尼竖起大拇指鼓励着多丽丝,“我小时候我父亲教我冲浪的时候,我可是比你差远了。”
“嗯,谢谢。下次有机会再试试吧,这玩意还是挺累人的。”
“估计你再练习四五次就差不多能掌握基本要领了,你真的很厉害。”
“好啦!”多丽丝看看手机,“现在时间还来得及,要不我们去买些东西我做饭给你吃?”
“哇,真的呀!”丹尼惊喜地快要跳起来,“是中餐么?我超级喜欢吃宫保鸡丁,辣的好爽。”丹尼做出“被辣到”的夸张表情。
多丽丝皱了皱眉,“宫保鸡丁……这个我还真不会,不过我会做一些南方的菜,要不要试试。”
“当然,当然!”丹尼还是很兴奋,“走起,我们去超市!”
“呃,我做得不好吃的话不要怪我哟,我不经常做菜。”多丽丝这么多年来单身一人,确实下馆子要比自己烧饭多得多。
丹尼和多丽丝来到了超市,多丽丝就像一个贤惠的家庭主妇,买了一些蔬菜和肉类,估摸着他们两人的食量,应该四个菜他们两人吃也是足够了。采买完成后他们回到了多丽丝埃瓦海滩的公寓。
“啊哈,还是第一次来你家呢。”丹尼搓搓手,很期待的样子。
“丹尼,不要客气,你先参观下,冰箱里有啤酒,自己拿呀。”多丽丝指指冰箱,让丹尼把菜放在厨房,“我先做饭啦。”
“好的,确实有点渴了。”丹尼拧开一瓶啤酒,去了客厅。
在阳台上看了一下风景,看了一会多丽丝的水族箱,丹尼看见开着的卧室门,“多丽丝,我可以进去看看么?”丹尼指指房间。
“当然,请自便。”多丽丝回头看了一眼丹尼,继续拿着菜刀上下翻飞。
“哇哦,这就是女孩子的闺房。”丹尼心想着,“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稍微整齐一点……也有点香味……”他走到床头柜前,看见有很多彩笔和一本速写本。
丹尼好奇地拿起速写本翻了起来,映入眼帘的一幅幅画都是以蓝色大海为基调的,上面画着很多各色的水生植物和穿梭其间的鱼类。无论从构图结构还是从色彩搭配都是那么的协调,令人感到舒适,感到宁静,仿佛也能感受到作者内心的丝丝空灵和寂寥……
丹尼愣住了,缓缓地看着速写本上的每一幅画,虽然画的主题都很简单,都是大海,海草和鱼,但是似乎从每一幅画中都能感受到多丽丝作画时心境的细微差别。丹尼慢慢品读着一幅画,不知不觉就在多丽丝的床前呆站了许久。
“嘿,丹尼,饭好啦!发什么呆呢?”丹尼甚至都没发现多丽丝走到了他的身后。
“噢,在偷看我的画呀……”多丽丝歪着头看着丹尼,“画得怎么样?”
“啊……画……噢,我也不是很懂绘画,但是……但是我觉得我能从你的画里面读出一些东西,说不清楚……应该是感觉到一些不同的情绪……或许是你画画时候的情绪吧。感觉你可以把灵*深处的东西表现在画上。你……你一定是‘灵*画家’吧!”丹尼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多丽丝的画,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词。
“去!灵*画家……”多丽丝有点不好意思,“亏你想得出,就这幅,你看出什么灵*来啦?”她指了指丹尼正在看的一幅画。
“嗯……我感觉里面有一些孤单……嗯,还有那么一点点恐惧……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丹尼仔细看着画,歪着头说道。
多丽丝拿过这幅画,回想着那个作画的夜晚,回想着那时的心境,觉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那这一幅呢?”多丽丝翻到她画的最后一张,“这里面你看出了什么?”
丹尼歪着头看了好一会,“感觉有点不一样……感觉好像有点悲伤……有点无助的感觉……”
多丽丝瞪大了眼睛看着丹尼,他专心地注视着画,真诚地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多丽丝回想起,这正是那天自己想起妈妈之后画的呀,“他怎么能看出来?”多丽丝很惊讶地瞪着丹尼。
“怎么了,我的感觉对么?”丹尼稍稍转头看到瞪着他的多丽丝。
“嗯,确实是我画画时候的心情,你……你怎么看出来的啊?”多丽丝依然很惊奇,不知道是惊讶于自己画作里的情绪表达,还是惊讶于丹尼对于画作的解读。
“我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就是有一种感觉吧……”
多丽丝自己盯着自己的画看了半天,摇摇头,“我自己都看不出什么呀。只是记得画画时候自己脑子里的想法。”
“这……”
十三
“……好吧,先吃饭吧,饭都要凉了。”
丹尼放下速写本,看到餐桌上的四菜一汤,惊叹于多丽丝的厨艺,“哇,多丽丝你太厉害了,你是魔术师吗?这么一会你就能做那么多菜呀。”
“丹尼。”多丽丝在丹尼对面坐下,做了个“请”的手势,“尝尝吧。”
看到丹尼笨拙地摆弄手里的两根木棍,多丽丝噗嗤笑了出来,“是这样,看我的手,这样拿,上面短一点,靠下一点……哎呀不对!”多丽丝干脆起身走到丹尼身边,握着丹尼的右手,把筷子摆正位置,“这样,别动!这个手指稍微一动就分开了,然后这样就夹住了。”
看着丹尼僵硬的手指,急得脸红脖子粗的表情,多丽丝说,“算了,我再去拿一副刀叉吧。”
“不要!不要!”丹尼不服输的劲头上来了“我就要使这个!”
“好吧……”多丽丝撇了撇嘴,坐到对面轻巧地夹起一块浓油赤酱的东坡肉,放到丹尼的米饭上。“尝尝,这是中国南方的菜,东坡肉。”
丹尼几番努力之下,终于还是将肉叉起吃到嘴里,一面嚼着一面眉毛扬了扬,点点头,竖了竖大拇指,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吃!”
多丽丝看着丹尼嘴角还沾着红色酱汁的狼狈样,笑着吃了口饭,“你这样吃一顿饭要吃到什么时候啊,用勺子吧。”
丹尼最终在筷子面前屈服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拿起了勺子,“哎,这比冲浪可难多了,所以说还是你厉害!”这时候丹尼还不忘记恭维一下多丽丝。
“切!那我练习冲浪,你练习筷子?”多丽丝说。
“好啊,不过我家里没有,你要给我一双。”
“当然。”
荤素搭配的四菜一汤很快被消灭干净,或许是食物很美味,或许是丹尼认为吃完是对女主人的尊重,反正是一滴汤都没剩下……
饭后多丽丝和丹尼去了旁边的埃瓦海滩边散了散步,丹尼揉着肚子,一副满足的神情。
晚上,多丽丝睡前又拿起速写本,这次她没有直接下笔,而是翻起了以前的画,努力回想着画画时候的状态和心情……
终于,多丽丝放下了对于这些画的回忆,翻开了新的空白一页。
……
“叮咚。”这一天,丹尼的门铃突然响起。
“谁呀?”丹尼拉开门上的纱帘,看到外面竟然是两位警员带着小爱德华。
“爱德华!”丹尼急忙打开门,蹲下搂着扑过来的小爱德华,仰起头问两位警员,“出什么事了?伊芙呢?”
“您是丹尼·肖恩先生吧,威廉姆斯太医院救治,因为保险公司留的紧急联系人是您,所以我们把小爱德华送到您这里来。”一位年长一些的警员解释道。
“她……她怎么了?”丹尼瞳孔一收缩,“有没有危险?”
“应该是胃穿孔,现在在医疗中心抢救。”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孩子就交给我好了。”
“好的,再见肖恩先生!”两位警员转身离去,留下不知所措的小爱德华。
丹尼抱起小爱德华,摸摸他的头,“没事爱德华,你是男子汉,妈妈生病了,医院看她吧?”
小爱德华见到了丹尼,镇定了一些,点点头。
丹尼向海岸警卫队请了假,让调度先安排别人顶上他的班,带上小爱德华开车奔向医疗中心。
到了急诊室的护理站,丹尼急忙问护士,“请问伊芙·威廉姆斯是送到这里了么?”
护士翻阅了一下档案,“是的,她正在接受急诊手术,请问您是她的家属么?”
“呃……我是……”丹尼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们的关系,指了指旁边的小爱德华,“噢,他是爱德华·威廉姆斯,是伊芙·威廉姆斯的儿子,我是……我是伊芙的朋友。”
“呃,好的,确认有家属就行,威廉姆斯女士在那里的四号手术室。”护士小姐指了指身后走廊,“你们可以在手术室门口的休息区等一下,她进去大概三十分钟了。”
“谢谢护士小姐。”丹尼拉着小爱德华匆匆走向了手术室。
“爱德华,你妈妈是怎么回事呀?”到了手术室门口的休息区,丹尼拉着小爱德华的手问道。
“我放学回家,妈妈在厨房给我做饭……后来……后来我听到厨房里有摔倒的声音……我过去……看到妈妈摔倒在地上,我喊妈妈……她……她没反应,我就打了……”小爱德华断断续续说了事情的经过。
“爱德华你真勇敢,你做的很好!”丹尼紧紧抱着小爱德华,摸着他的短发。
“伊芙·威廉姆斯的家属在么?”手术室的门打开了,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出来……
十四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患者内出血太多,而且错过了抢救的最佳时间……”
丹尼脑子嗡了一声,险些跌坐在地上。小爱德华抱着丹尼的腿,“丹尼叔叔……我妈妈……”幼小的爱德华仰望着丹尼,丹尼低下头,轻抚着小爱德华的头发,蹲下来紧紧抱着他,没说一句话。
“不!我要妈妈!我要我的妈妈!”小爱德华的眼泪夺眶而出,发疯似的转身要冲进手术室,丹尼强壮的身躯几乎抱不住他。
一条硬汉此时也流下了悲伤的眼泪,他永远不能忘记在狙击镜里看到自己的兄弟爱德华倒在血腥的战场上的情形……而今天,上帝又夺去了这位牺牲兄弟的妻子,只留下年幼的,无助的小爱德华……
看惯了生死的医生拍拍丹尼的肩头,“对不起。”带着无比的遗憾走开了……留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相拥而泣……
夜深了,哭得精疲力竭的小爱德华在丹尼的床上睡着了……丹尼一个人坐在门口,红着眼眶,一瓶又一瓶喝着啤酒。
“哈罗,丹尼。”多丽丝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嗨,多丽丝。”
“你怎么了啊?你在哭吗?”多丽丝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无力而沙哑地抽泣着,从床上立马坐了起来。
“呃……我……我没事。”丹尼有一肚子话却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你在家吗?我过来。”多丽丝非常担心丹尼,挂了电话就起床开车到了丹尼的家门口。
“丹尼你怎么坐在门口啊?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发生了什么事啊?”丹尼的周围是一地的啤酒瓶。多丽丝把啤酒瓶弄到一边,在他身旁坐下,扶着丹尼的肩头,看着丹尼红肿的眼睛,。
“多丽丝……是……”丹尼把伊芙的情况和爱德华一家的事情慢慢告诉了多丽丝。
多丽丝的眼眶也湿润了,“我真的很遗憾,丹尼。”他把丹尼的头搂到自己的胸前,“那你准备怎么办呢?你打算收养可怜的小爱德华吗?”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很乱,小爱德华的爷爷奶奶早就去世了,伊芙的父亲也去世了,母亲好像在布鲁克林,好像她们也很多年没联系了……”丹尼对爱德华家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唉,这个无辜的孩子真是太可怜了……我真的不忍心让他进入寄养系统……”丹尼坐起来喝了最后一口啤酒,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间。
过了很久,长时间的沉默后,多丽丝拉起丹尼的手,“我们进去吧。”
丹尼起身跟着多丽丝进了屋子。多丽丝轻手轻脚地走进丹尼的卧室,看见小爱德华蜷缩在床的一边……
多丽丝仿佛看到年幼的自己,在加拿大,失去了爸爸妈妈的陪伴,一个人睡在空旷的房间。
她轻轻地走近,为小爱德华盖好了被子,蹲下身子,静静看着这个年幼的孩子。
又过了很久,丹尼轻轻地走进卧室,拍了拍多丽丝的肩头。多丽丝跟着丹尼走出了房间。在客厅里,丹尼抱着多丽丝,他的大手抚摸着多丽丝柔软的长发,“谢谢你,多丽丝。”
多丽丝拍了拍丹尼结实的背,“丹尼,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尽管说。”
“嗯,谢谢你多丽丝。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丹尼松开了怀抱多丽丝的双臂。
“那你自己当心,有事打我电话,任何时候。”多丽丝转身离开了丹尼的家,回头望着丹尼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心。
三天的忙碌之后,是伊芙的葬礼。多丽丝穿着一袭黑色长裙,看着身穿黑色西装的小爱德华在他母亲的棺木上放上了花。扶着小爱德华的是一身*装礼服的丹尼,他的身边还有他们一个小队的四个出生入死的兄弟。
神父做了最后的祷告。棺木,被缓缓放进了地穴,随着一铲一铲土逐渐盖过棺木,小爱德华再也见不到他的母亲。
在爱德华的家里,到处摆满了伊芙的照片,当然还有她与爱德华的合影和一家三口的合影。
在追思会上,并没有伊芙家人的到来,丹尼当着所有来宾的面做了发言,表达了对伊芙的哀悼。多丽丝陪着儿童保护机构的工作人员,照顾着年幼的小爱德华。
“多丽丝,你过来一下。”丹尼把她叫到一边,“给你介绍下,我们小队的兄弟,阿姆斯特朗少尉,现在住在新奥尔良……伯尼中士,也在瓦胡岛……杰拉德上士,他住在毛伊岛……迈尔斯少尉,他家在新泽西……”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多丽丝有礼貌地伸出了手,和他们一一握手。
“这位是我的朋友多丽丝·王,在夏威夷大学工作。”丹尼也将多丽丝正式介绍给了他的兄弟们,但是没想到这么快,在这样一个场合……
十五
退伍的*人们看着爱德华和伊芙的照片,唏嘘不已。*人在战场上把后背和生命互相托付的感情,给他们之间建立起了一种特殊的情感联结——每个人都像亲兄弟一样,互相理解,互相信任,互相照顾。每个兄弟的家人,也都像自己的家人一样,心里有着天然的照顾的义务。
多丽丝在他们一旁看着神情凝重的他们,却从心底里生出一种安全感——即便是天塌下来,都有他们能扛下。
“兄弟们,现在伊芙去世了,爱德华和伊芙家里都没什么人了,大家看看小爱德华怎么办?”阿姆斯特朗说,“要不跟我到新奥尔良生活?”
“你家条件是不错,你太太人也很好,但是让小爱德华一下子离开现在的生活环境不知能不能适应。”杰拉德说。
“我们总不能让爱德华的唯一血脉进入寄养系统啊……”迈尔斯说,“我问过了儿童保护机构,像我们几个这样的单身人士,是不符合法律规定的领养条件的……唉……”
一阵沉默后,一旁从没有插过话,一直静静听他们说话的多丽丝突然说,“要不……”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这个清纯美丽的亚裔女孩。
多丽丝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回事,脸一红,看着满脸严肃的丹尼说道,“要不,丹尼,我们结婚吧。”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丹尼更是手足无措,他是想收养小爱德华,可是,可是他和多丽丝相处的时间还很短,哪里想过这个……“啊?这个……我……”
“你不喜欢我吗?”说出这些话,多丽丝的脸上却是显得极其的冷静。
“不……不是,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但是……”丹尼却是十分慌张,“我怕……”
“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怕什么?我们结婚,然后……收养小爱德华。”
“这……”丹尼深深喜欢着多丽丝的点点滴滴,但是情感的事情他不想被其他事情左右。他也怕如此的仓促决定,无法给多丽丝幸福的婚姻,怕多丽丝和他在一起就需要养育爱德华,会给她带来很大困扰和负担……
丹尼看着多丽丝坚定的眼神,多丽丝轻轻咬着下嘴唇,她也是怀抱着很大的决心,决心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和可怜的小爱德华付出自己的后半生。
沉默了许久,丹尼走到多丽丝面前,一把抱住了多丽丝,“谢谢。”
这两个字,饱含了多少的含义,只有丹尼和多丽丝能理解。
“丹尼,我本来就很喜欢你,只是我可能有一些心理上的难以过去的坎,但是我想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也让我自己任性一次。让我们先结婚,再恋爱吧。”多丽丝缓缓地在丹尼怀抱里轻轻地说出这些话,希望能让丹尼不要愧疚,“况且,我的命也是你救的呀。”
丹尼无法用言语表达此刻的情绪,只是紧紧地抱着多丽丝。感觉这幸福来得太快,有些不真实。
“好了,正好,兄弟们大家都别走了,”伯尼说,“丹尼,我们哥们几个都在这里,正好参加你的婚礼!”
向儿童保护机构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可能*人能给人带来特殊的安全感和信任感,很容易的就取得了儿童保护机构的信任,暂缓几天办理手续。
于是,命运把丹尼、多丽丝和小爱德华绑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看着有些奇怪的家庭——白人父亲,*种人母亲,黑人儿子……
到了晚上,小爱德华已经入睡,阿姆斯特朗、迈尔斯、伯尼和丹尼坐在丹尼家的院子里,多丽丝给他们拿来了啤酒,俨然已经是这里的女主人。
“谢谢,多丽丝。”几人接过啤酒,表示了感谢。
迈尔斯首先开口,“丹尼,你们怎么打算的?”
“我还没想好,既然多丽丝愿意嫁给我,我是求之不得的,”丹尼望着贤惠的多丽丝,眼神里透着柔软,“小爱德华呢,我想就让他住在我这里,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把爱德华的老房子卖了,爱德华和伊芙还有一些财产,嗯……还有爱德华每个月领的抚恤金,我想把这些都放到一起,给小爱德华做一个信托。虽然可能不是很多,但是也是一份保障。”
“恩,我也同意,爱德华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小爱德华也是我们大家的孩子,我家里情况还行,小爱德华就拜托你和多丽丝来照顾,我每个月也给你汇几百美元,毕竟距离远,我也想尽一份心。”阿姆斯特朗说。
“多丽丝,你也坐啊,多丽丝你真是个善良的人。”迈尔斯看着这个温婉的亚洲女孩,由衷地赞叹。
伯尼说:“我住在岛北面,也不远,我也可以经常来看看小爱德华。”他转头向着多丽丝,“大嫂,有什么需要一个电话我马上就到。”
多丽丝被这一句“大嫂”叫得有点脸红,轻轻地“嗯”了一声,“我现在在夏威夷大学工作,离小爱德华的学校也不远,我上班也比较自由,每天接送都没问题。就是怕……毕竟没照顾过孩子……”
丹尼握住身边多丽丝的手,“难为你了,不仅要接受我,还要照顾小爱德华……”
说实话多丽丝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当时在追思会的时候自己怎么会提出和丹尼结婚。向来冷静的她怎么会凭着脑子的一热做了这么一个决定,但她左思右想却不觉得这个决定有任何错误……
十六
婚礼就在葬礼之后的一周举行了,在丹尼家所在社区教堂对面的草坪上。
红色的地毯通过鲜花点缀的拱门,延伸到了几张铺着洁白桌布的圆桌旁。地毯的那头,还有一个小小的舞台,旁边放着教堂里神父的小讲台。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却不乏温馨。
婚礼进行曲响起,新郎丹尼站在小舞台上,穿着黑色的燕尾服,打着领结。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表情,格外的帅气。多丽丝研究室的教授,也就是她的导师,代替了新娘父亲的角色,牵着穿着洁白鱼尾婚纱,香肩半露的新娘多丽丝,缓缓从红毯那头走来。新娘美若天仙的鹅蛋脸被一层白纱轻柔覆盖,略显朦胧,却是更加风情万种。
后面跟着同样穿着黑色礼服的小爱德华,婚礼上大家的喜悦眼神也似乎让他暂时忘却了母亲去世带来的巨大悲哀,眼睛咕溜溜乱转,显得格外机灵。
参加婚礼的没有双方的家人。多丽丝的导师和同事、丹尼的战友、同事和邻居们见证了他们的结合。
“多丽丝·王,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约结婚?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神父在宣读和质问之后,走到这对璧人面前,庄严地问着新娘。
“我愿意。”头纱遮住的多丽丝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但是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神父露出一丝微笑,转向新郎,“丹尼·肖恩,你是否愿意这个女子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约结婚?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丹尼宠溺地看了一眼身边无比美丽的妻子,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
神父转过身来,“你们是否都愿意为他们的结婚誓言作证?”
参加婚礼的所有人都投来善意的目光,异口同声:“我愿意!”
在宣誓后,多丽丝和丹尼为彼此的无名指上,分别戴上了一个简约的铂金戒指,戒指的内侧,镌刻着两人的姓名,中间是一个心的形状。
在此刻,丹尼和多丽丝都坚信,这个戒指将陪伴他们的一生,就如誓言中说的,接受对方成为自己的另一半,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对方,珍视对方,直至死亡。
赞歌之后,丹尼揭开多丽丝的面纱,轻轻地给了多丽丝一个吻。大家都不知道,其实,这只是他们的第二次接吻。
礼成之后,气氛马上就活跃了起来,大家和这对夫妻热情相拥,分享他们的喜悦,孩子们在席间穿梭嬉闹,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多丽丝也从未有过地开怀大笑,毫无顾忌地享受属于自己的最美时刻。
夜深了,忙碌了一天的新人坐在家门口,“丹尼,你说我们会有儿子还是女儿呢?”多丽丝温柔地靠在丹尼的肩膀上,望着远处星星的眼里满满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女人无论经历过什么,无论脾气秉性如何,在此刻都是散发着天然的母性。
丹尼左手拿着啤酒,喝了一口,右手搂过他的新娘,也是志得意满。他想了想,说:“嗯……都要!我们要生一支篮球队,哈哈。”
“你可真贪心!”多丽丝轻轻拍了一下丹尼的大腿,“我想要一个女儿,从小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嗯,我也想,我们已经有一个儿子了,但我还是想我们起码还要一男一女,女儿我们教她钢琴,儿子我教他打篮球,哈哈。”
“不管我们有几个孩子,我们都要对小爱德华一样好,”多丽丝从丹尼怀里起来,坐直了身子看着丹尼,“没有他,我们可能还是普通朋友呢。”
“是啊,”丹尼叹了一口气,“都是上帝的安排。我们一定要让他健康快乐地长大。”丹尼转头看着多丽丝,“你知道吗,他非常崇拜他的父亲,从小就想成为一名海*。”
“嗯。”多丽丝眼神里露出肯定,点了点头,“那就让他接你们的班”。
新婚后的第一个早晨,多丽丝起床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初尝人事的多丽丝脸上露出疲惫而幸福神色,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的风韵。多丽丝走到厨房,看见桌上的咖啡和三明治,和等在餐桌对面的丹尼,更是觉得幸福不已,“早上好,丹尼。”
丹尼正在看手机上的新闻,看见多丽丝起床了,起身给了她一个拥抱,“早,肖恩太太。”
多丽丝还没有习惯于这个称谓,本就泛红的脸颊愈发红润,“去!昨天把小爱德华也累坏了,到现在还没起来呢。他的早餐呢?”
“就知道关心儿子,”丹尼感受到善良的多丽丝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小爱德华,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欣慰,却也带着一丝歉疚。“放心吧,做好啦,牛奶在冰箱里,好妈妈。”
十七
多丽丝有着传统中国女性的温柔和体贴,小爱德华和她很快就建立了亲密的关系。或许是因为多丽丝成长过程中缺失了父母的关爱,她更加不想让小爱德华也像自己一样,一个人孤单地长大。但是正由于此,或许她对于小爱德华,多了几分溺爱。
接送小爱德华上学放学的任务,多丽丝自然地包揽了,一则爱德华的学校离夏威夷大学不远,二则丹尼上班时间不规律,很多时间需要值班,晚回早走是经常的事。
“多丽丝,我们走吧!”小爱德华背好了书包,站在门口催促着多丽丝。小爱德华可能还没有做好叫丹尼和多丽丝爸爸妈妈的准备,但是丹尼和多丽丝也并没有强求他,而是像很多美国家庭的孩子一样,让他直呼父母的名字。
“来啦!”多丽丝和站在厨房的丹尼匆匆吻别,抓起钥匙拉着小爱德华的手,突然又回头,“等会你先去码头,给船加个油,我学校有些事情,做完了我就过来。”
丹尼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知道啦,亲爱的。”
在实验室观察了一遍之前采集的植物样本,对几个水族箱做了微调之后,多丽丝坐在电脑前,寻找着自己最后一次出海的定位点。“应该是这里,误差应该不会超过米。”多丽丝努力地回忆着当时发现沉船的地点,自言自语道。
她把大致的定位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拿起了手机给丹尼拨去了电话,“丹尼,油加好了么?”
“加好了多丽丝,就等你来了,新的潜水衣也给你准备好啦!”丹尼看起来五大三粗,对多丽丝却十分细心。
“噢,对了,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在码头等一下我,我先去下摄影器材店,上次我的潜水相机也丢了。”
“OK,亲爱的等你哟!”丹尼挂了电话,看着一脸震惊的老约翰。
“你,你刚才说,你和多丽丝结婚了?”老约翰在电话来之前刚得知这个消息,还没缓过神来,“你们认识没多久吧?”
“啊哈,是啊,上次她出事我才认识的她。”
“上帝啊,现在的年轻人……”老约翰觉得他们俩都不应该是轻浮之辈,表示还是难以理解,“虽然我觉得你们很般配,但是你不觉得这也太快了么……这里可不是拉斯维加斯……”
丹尼耸耸肩,“其实我也没想过会这么快结婚,是多丽丝提出来的……”
“什么?”老约翰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他印象中的多丽丝是一个很害羞腼腆的东方女孩,这又让他大跌眼镜……
丹尼吊足了老约翰的胃口,才把事情的原委和老约翰大致说了一下。
“噢,原来是这样,多丽丝真是个善良的女孩啊,你小子捡了大便宜了!”老约翰布满皱纹的眉头舒展开,拍着丹尼的肩膀。
“嗯,我也这么觉得。”丹尼向老约翰挤挤眼,“赚大了,哈哈!”他看了看表,估摸着多丽丝应该快来了。
“阿罗哈,约翰!嗨,丹尼!”不多久,多丽丝洋溢着青春的靓丽身影出现在了船坞。
“阿罗哈,多丽丝,恭喜你们!”老约翰给了多丽丝一个拥抱,皱纹都舒展了开来。
“谢谢你,约翰!”多丽丝把新买的潜水相机递给坐在系船柱上的丹尼。
“啊哈,酷!奥林巴斯,专业!”丹尼打开包装,插上电池和记忆卡,穿上挂绳摆弄着。
“丹尼,当心点别弄坏了,这可是实验室的钱买的。”多丽丝嘱咐丹尼。
“OK,搞定了,我们出发吧。”摆弄机器这种事情毕竟还是男人比较在行,丹尼一会就调试好了。
丹尼起身跳上了小艇,绅士地扶着多丽丝也上了船。
“一会再见,约翰!”他们和老约翰打了招呼,多丽丝打开导航,向广阔的太平洋开去。
“我们带的压缩空气够么?我的导航不是很确切,可能等会要下水找一下。”多丽丝问丹尼。
“嗯……这一小瓶我估计我省着点用能用20多分钟,上次你说的里面空间太小,我没敢带大瓶的,只带了两小瓶……”
“这样啊……那估计我们可以搜索多大范围呢?”多丽丝皱了皱眉头。
“按照那里的深度,能见度良好的话,两个人一起下去……估计不到平方米吧……”丹尼的潜水经验非常充足,多丽丝相信他的估计应该八九不离十。
“找到船的话还要探查……我估计压缩空气不太够,还得要两瓶……”
丹尼果断调转了船头,“那我们还是先回船坞再租两瓶吧。”
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之后,小艇再一次驶离了船坞,开了半个小时就到达了多丽丝定位的海域。
十八
“嘿丹尼,你转过身去!”多丽丝要换潜水服,丹尼却一脸坏笑坐在船头盯着她,多丽丝脸上有点发烧,“不准看我换潜水服!”
“啊哈,我亲爱的多丽丝,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身上我哪里没见过啊……”丹尼就是一脸坏笑盯着多丽丝,“要不我来帮你换?”
“哼,我才不要呢!你转过头去呀!”多丽丝跺跺脚,像个小女孩一般。
“嗯,那我还是来帮你吧。”丹尼作势要起身。
“哎呀不要不要,行了我自己换,你也快点换上吧!”多丽丝娇嗔道。
丹尼三下五除二就脱得精光光,看着多丽丝还磨磨蹭蹭背对着自己脱衣服,一个箭步来到多丽丝后面抱住了她,吓得多丽丝一哆嗦。
多丽丝转过身来,把红扑扑娇羞的脸蛋埋在丹尼宽阔的胸膛里,粉拳锤了几下丹尼的胸口。
丹尼捧起多丽丝的脸颊,看着她闭着的眼睛和绯红的脸颊,朝着她娇艳欲滴的双唇上吻了过去,双手慢慢地褪下多丽丝身上最后两块布片……
以海为床,以天为被的一番云雨过后,多丽丝把丹尼的宽大T恤盖在身上,枕着丹尼的臂弯靠在他身上,两人的呼吸逐渐变得不那么粗重。
丹尼的手指划过多丽丝的秀发,把被汗水黏在额头上的几缕秀发拨弄开,轻抚着多丽丝的脸颊,“多丽丝。”
“嗯?”多丽丝睁开双眼看着对自己一脸宠溺的丹尼。
“你知道吗,你是上帝赐予我最好的礼物。”丹尼的手臂把多丽丝搂了搂紧,“我是有多幸运……”
多丽丝又闭上双眼,沉浸丹尼在爱的甜言蜜语中,嘴角露出微笑。
“多丽丝,”过了许久,丹尼在多丽丝的耳边轻声呼唤。
“嗯?”多丽丝的身躯轻轻挪动了一下,并没有睁开眼睛。
丹尼的手划过多丽丝右腿上的长长恐怖伤疤,多丽丝一下子紧张起来,睁开了双眼,露出些许紧张的神情。
“痛么?”丹尼看着自己手轻抚着的多丽丝的伤疤。
多丽丝轻轻摇摇头,看着丹尼温柔的眼神,神情略微松弛下来。
“能说说么?”丹尼凝视着多丽丝的眼睛。
多丽丝的头转向了另一边,不看丹尼,没有说话。
“唉,”丹尼轻轻叹息,摸着多丽丝的脸颊,“没事,不想说就不说了。”
“很多年了,”多丽丝沉默了许久,“那是我还在中国的时候,我爸爸带着我去海边,海南岛……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大海,当时很开心,在礁石上不小心滑倒了……”多丽丝转头看着自己腿上长长的伤疤。
“嗯,海南岛,我也去过……”丹尼说。
“你也去过中国?”多丽丝惊讶地问。
“也没算去过,就是到过海南岛那里,联合*演,都没有登陆过……”
“噢……”
“我记得海南岛比两个夏威夷还大。当时爱德华告诉我的……”
多丽丝微微抬头看了看丹尼望着远方的脸,没有说话。
“那次*演之后,我们小队就被派到了伊拉克……”丹尼的眼神变得深邃,他咽了咽口水,有一丝哽咽,“就是那次任务,爱德华牺牲了。”丹尼低下了头。
“唉,对不起……”多丽丝转身抱着丹尼,叹了一口气,“我在海南,腿摔伤那次,也是,也是我最后一次和父亲在一起……伤还没完全好就跟着我小姨到加拿大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我爸爸……”多丽丝回忆起儿时的事,也有些哽咽。
丹尼抱紧了多丽丝,抚摸着她的秀发,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自己的妻子,只是紧紧地抱着她,感觉着多丽丝轻轻地抽泣,任由她的眼泪流下微微打湿自己的手臂。
过了好一会,多丽丝停止了抽泣。“唉,看起来海南岛还是我们共同的伤心地啊……”丹尼拍着多丽丝的后背,轻叹道。
“嗯……”多丽丝抬头看了看丹尼,眼圈微红,眼神清澈如大海一般,“现在我很满足,虽然生命中失去了很多,但是现在我有了你,你的怀抱让我感觉很……”多丽丝咬了一下嘴唇,“很安全……”
丹尼看着怀抱里的妻子,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觉得无比幸福,“多丽丝,我会让这份安全,永远伴你身旁。”丹尼的眼神也充满着柔软的爱意。
多丽丝把头重新埋到丹尼的胸口,仿佛一艘小船停泊在安全的避风港,让她十分安心。
又过了许久,多丽丝从丹尼的怀里起来,说“快到中午了,我们快下水吧,希望今天能找到多丽丝号。”多丽丝的潜意识里已经对那艘沉船就是多丽丝号已经没有怀疑了。
“嗯,下水吧。”两人爬起来穿上内衣裤,套上厚厚的潜水服……
十九
丹尼和多丽丝手拉着手在海底搜寻着。原本可以分开搜寻,效率会更高,可是两人还是决定共同开展搜寻。
多丽丝被丹尼拉着前进,再次面对这个曾经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地方的时候,心里多了很多安全感,感觉很踏实。
搜寻并不顺利,他们各自用尽了一罐压缩空气,也没有找到沉船,浮在海面休息了一会,他们换了另外两罐压缩空气,再次下潜,继续搜寻。
没多久,多丽丝眼睛一亮,她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黑影。她拉了拉正看向其他方向的丹尼,指了指黑影,丹尼对她点了点头。
他们松开手,一前一后向黑影游去。到了船边,丹尼举了举相机,用手比划绕了个圈,示意多丽丝先在周围绕一圈看看,拍照记录下。多丽丝点点头,跟在举起相机一顿狂拍的丹尼侧后方。
在观察拍摄完船体后,丹尼用随身携带的*刀切下一片船体上的木头,打开密封袋,装了进去,准备回去做进一步的C-14检测,以研究确定船只的大致年代。
尔后,两人来到了甲板上的舱门前。丹尼看了看身上压缩空气的表,打开头灯,调整了一下方向。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指指多丽丝,又指了指船舷边的窗口,把携带的一部分密封袋递给多丽丝,示意自己进去,让她在船体外面的窗口接应他取出来的东西。
多丽丝点点头,轻轻挥动脚蹼,游到了船舷的窗边。丹尼把相机举在身体前面,小心翼翼地进入了船舱。
丹尼调整着头灯,仔细观察着船舱内的陈设。在腐朽散乱的桌椅边,丹尼看见了多丽丝上次解下的压缩空气瓶和潜水相机。他把相机轻轻拾起,递给了窗外的多丽丝。又搜集了一些散落的瓷片和不知道是什么的小东西,一股脑递给了多丽丝,让她装到密封袋里。
丹尼继续前进,发现了一扇关着的门。他轻轻推开门,发现是一段往下的楼梯,里面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亮。丹尼估计了一下,带着压缩空气瓶难以通过这狭窄的楼梯,于是他仗着自己水性好,解下了压缩空气瓶,轻轻放在门边,对着窗外的多丽丝比划了一下,用呼吸嘴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舱底游去。
多丽丝的心也随着丹尼从她的视线里消失而提到了嗓子眼。时间,每一秒钟都变得特别的漫长而难熬……
通往底仓的楼梯不长,丹尼很快进入了底仓。丹尼顺着头灯的光柱一眼看到在坍塌木床边森森的骸骨,心里一惊。他微微闭眼,用右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很快平静下来,取了一块完整的股骨,拿在手中。随着光束,丹尼又在地上发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长型东西,他拿起来略微擦拭了一下,露出闪闪的金光,他拿起来,觉得自己快要憋不住了,就轻轻转身向楼梯口游去。
丹尼上到门口,拿起呼吸嘴塞进了嘴里,深吸了几口气,把手里的金色物件,连同那一段股骨一起交给了多丽丝。
多丽丝看到丹尼出现,悬着的心终于稍微得到了一些宽慰,但是从他手里接过那根人类的骨骼,她眼神里又透露出丝丝惊恐。
丹尼调整了一下呼吸,又抓过呼吸嘴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朝着多丽丝示意了一下,又潜入了底仓。这次他看清了底仓的全貌,这应该是一个卧室,虽然不大,却还有一个专门的衣橱,他又略微搜寻了一下,在骸骨边上的海草中又发现了一块有浮雕的方形青色玉石。丹尼拿起玉石,匆匆拍了几张照,又回到了前舱。
背起压缩空气罐,丹尼和多丽丝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不少东西,慢慢浮到了水面。终于可以发声交流,他们一边向小艇游去,丹尼一边简单地告诉了多丽丝底仓的情况。
终于回到了小艇里,两个人都累得不轻。丹尼坐在船舷,拉开潜水服的拉链露出健壮的胸脯大口喘着气。多丽丝连潜水服都没脱,躺在船上,用力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更多的不是累的,而是紧张的。
两个人恢复了一会,换了衣服坐在一起研究着打捞上来的东西。多丽丝剥去金色物件上的海草,丹尼看着问道,“这是什么,金子做的么?”
“嗯,这是……”多丽丝仔细端详着这支发簪,想着怎么用英文向丹尼解释,“这是古代时候,中国女人插在头发上的……用来固定头发的东西……”多丽丝一边比划一边向丹尼解释。
“哇,用金子插头发……那……那就是说,那骸骨肯定是个有钱的女人,还真很可能就是多丽丝公主啊……”丹尼瞪大了眼睛,“那,那这个呢?”丹尼拿着那块青色的方形玉石问多丽丝。
“这个……”多丽丝眼睛一亮,“这是一方印章,中国古代人把它当做签名使用的,蘸上红色的……红色的东西,盖到纸上……”多丽丝又一边比划一边向丹尼解释印章的用法。
“哇哦……这玉石也一定是价值不菲……”丹尼现在更是觉得十有八九这艘沉船就是“多丽丝公主”号了……
二十
经过对丹尼采集的沉船船体木块的C-14鉴定,船龄约摸在一百多年。夏威夷大学医学院的实验室又对他们带回股骨的骨髓做了DNA检测比对,确定骸骨符合亚裔满族女性的特征,年龄约摸28-30岁……
夏威夷大学也向中国的学者了解了清朝的历史,确实有一位亲王,在战乱中不知所踪,相传是从太仓出海,去向不明。根据史料记载,这位亲王,也确实是有一个女儿,册封了郡主。
沉船里发现的薄意南瓜钮田*印章,经过唐人街老人的辨认,上面刻着满白篆字“吴仲英印”。人们推测,这“吴仲英”,应该就是传说中多罗公主日夜思念的情郎,这一方姓名印,应当就是分别情人之间给出的定情信物了。
“多丽丝公主”号的发现无疑成为最近夏威夷最大的新闻,多罗公主的美丽传说激起了夏威夷人民的极大热情。很快,“多丽丝公主”号发现的海域成为了潜水爱好者的“网红打卡地”。
州*府和夏威夷大学共同对沉船进行了考古勘探,将船里的文物和多罗公主的遗骸打捞了上来。船体由于经年累月海水的严重侵蚀,已经无法承受再次出水,只能让它永远留在这安静的海底。
中国人传统上都有着“落叶归根”的观念,多丽丝也多多少少有着这个观念的传承,作为发现者,她建议将多罗公主的遗骸送回中国,丹尼也是非常赞同。多罗公主在夏威夷郁郁寡欢的传说故事,也让善良的夏威夷人民有强烈的呼声,要让多罗公主“*归故土”。
恰逢是中美两国建交的纪念日,而且夏威夷也没有相应的博物馆适合收藏和展示这些文物,于是夏威夷州*府决定顺应民意,将多罗公主的遗骸送回中国,连同沉船上发现的文物作为礼物,捐赠给中方的博物馆。丹尼和多丽丝也作为“多丽丝公主”号的发现者受邀前往中国首都参加捐赠仪式。
晴朗的夜晚,小爱德华已经安然入眠,丹尼和多丽丝坐在院子里新搭建的秋千上。“多丽丝,要回到中国了,你高兴么?”丹尼仰头望着星空,问偎依在他怀里的多丽丝。
“嗯,二十多年没回去过了,如果有时间的话,这次我还想回到我小时候成长的地方去看看……”多丽丝微微叹了一口气,“唉……记忆里,那是我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多丽丝的心似乎已经飞回了她出生的南方小城。
“嗯,捐赠仪式结束了我们就去,这次队里给了我两周的假期,应该足够了吧。”丹尼说,“邦尼中士那里我也说好了,让小爱德华去他那里住一段时间也没问题,小爱德华也很喜欢和他一起玩。这次就我们两个去,就当度蜜月吧。”
“嗯。”多丽丝轻轻哼了一声,脑子里努力搜索着童年记忆里关于故乡的碎片。
“我的爸爸……”多丽丝欲言又止。
“你的爸爸?不是联系不到了么?”丹尼看着多丽丝问道。
“嗯,我离开中国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多丽丝不敢想象她的父亲是否还在人世,也不敢提起生死二字,“不知道他,他现在怎么样……”多丽丝在加拿大时,小姨禁不住小多丽丝的询问,告诉了她,她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可是多丽丝的父亲,自从分别以后不久,就断了联络,后来就从未有过一丝的消息,多丽丝现在连父亲是否还在世都不能确定。
气氛又变得沉重,丹尼稍稍用力上下抚摩着怀抱里多丽丝的肩膀,“亲爱的,不知道中国有没有DNA数据库……如果有的话,我们这次或许可以尝试一下……”
“我……”多丽丝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唉,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找他,这么多年……他根本没有尽过父亲的义务,我……”多丽丝心里很矛盾,又想见到自己的父亲,又不知道万一真的见到了该如何去面对。
“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出于无奈……”丹尼觉得如此善良的多丽丝,她的父亲应该也是极为善良的存在。
“唉……”多丽丝在丹尼的怀里长叹一声,“我好害怕……”说着,她抱紧了丹尼。
丹尼也抱紧了多丽丝,抚摸着她的柔顺秀发,“别怕,不管怎样,我都在你的身边。”说着,他轻轻吻了多丽丝的长发。
自从结婚以来,多丽丝的睡眠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好转。可是今天,深夜的卧室,多丽丝又一次丢失了睡眠,她轻叹一声,轻轻打开床头灯,拿起了速写本。
画中,海草美丽着,柔软着,却是飘零着,无助着,迷茫着……
二十一
出发前的连续好多天,多丽丝都处于心神不宁的状态,倒是飞机从火奴鲁鲁国际机场起飞了,她的心反倒安定了不少。终于,在万米高空,近一千公里的时速下,多丽丝倚在丹尼的结实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飞机上贴心地提供了中餐和西餐两种选择,现在的丹尼,自从娶了多丽丝以后,对中国的美食推崇备至,只是在筷子的使用上,还处于“初级阶段”。多丽丝靠着丹尼的左肩睡得香甜的时候,百无聊赖的丹尼拿起筷子,攻克“如何用筷子夹起鸡蛋”的世界性难题。
过了好一阵子,多丽丝在朦胧中看见丹尼努力试图夹起鸡蛋的滑稽样子,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多丽丝抬起头,理了理略显散乱的头发,看了看面红耳赤对着她看的一脸呆萌的丹尼,忍不住噗嗤一笑,“笨蛋,不要用这么大力气,手腕轻松一点。”多丽丝指导起了丹尼,“拿来,像我这样拿,不要用太大力,明白没?”
“你……我……我也是这样拿的啊,看起来差不多呀……”丹尼又试了几次,终于还是放弃了尝试,*气用筷子往鸡蛋上一插,“还是这样方便……”把鸡蛋塞进了嘴里。
“哈哈,你还是再练练吧,否则到中国两周,你会饿扁的……”多丽丝笑道。
“不是有你嘛,到时候你来喂……我……”丹尼趁身边人没人注意,吻了多丽丝一下。
“嘿,公众场合!”多丽丝被丹尼轻轻一吻就逃开了,脸上泛起一丝绯红。
转头望着窗外海绵似的云层和偶尔露出的湛蓝海洋,多丽丝心里又泛起丝丝波澜,“丹尼,你说我们能找到我爸爸么?”
丹尼拍拍多丽丝的腿,拿过她的小手握在手心,“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多丽丝回头看看丹尼,微微点了点头。
飞机终于顺利降落在了北京。丹尼看着窗外的雪,打了一个哆嗦。多丽丝带着她以前在加拿大穿的厚厚羽绒服,可是丹尼却一件厚实可以抵御北京寒冷的衣服都没有——因为从来没有需要过……
在机场买了一件宽大的羽绒服,丹尼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随着一同来的州议员,被中方的接待人员接到了酒店。
正好饭点,丹尼第一次见识了偌大的桌子上,满满摆放的琳琅满目的各式的中式菜肴。这极大刷新了他的认知,当然,当他一口喝下面前的小半杯茅台被呛得涕泪横流的时候,已经彻底折服了。
多丽丝看着丹尼“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的窘样忍俊不禁,拍了拍丹尼的背“慢点喝,这玩意可不是我们那的酒……”
当天晚上丹尼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故宫博物院为这次夏威夷州*府赠送的文物举办了专门的展览,多罗公主的复原像优雅美丽,吸引着众多参观者的目光。多丽丝也和丹尼,作为特邀的嘉宾,也在人群中参观着。
多丽丝看见人群中一位老人,久久地盯着他们在“多丽丝公主”号上发现的印章出神。多丽丝走到他身边,向他介绍说,“老先生,这是在‘多丽丝公主’号上发现的一枚印章,根据推测,应该是多罗公主流落到夏威夷之前她的情人给她的信物……”
老人突然激动起来,握着多丽丝的手,“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我……我这里有个东西,你看。”老人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把精美的紫檀骨折扇。
多丽丝恭敬地从老先生手里接过折扇,缓缓打开。泛*的扇面上一面画着典雅的墨竹,一面是隽秀的书法。仔细一看,书法的下首落款赫然是爱新觉罗·多罗……
“老先生,您是?”多丽丝一脸震惊。
老先生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橱窗里的印章,“这……吴仲英,是我的叔祖父……”
多丽丝闻言,将吴老先生带到了后面的工作区。在工作区,博物院的领导给吴老先生和多丽丝泡了茶,吴老先生端起茶杯缓缓道,“这折扇是我的家传之物,我的叔祖父考中清朝武举人。在京城等待兵部选用的时候,路见不平救了一位年龄相仿的小姐,两人暗生情愫,情投意合,终是私定了终身,那位小姐传言便是郡主之身。这折扇便是那位小姐给他的定情之物……”
“后来我叔祖父因直言上谏,触怒了圣上,就被流配关外,不久便客死异乡。后来这把折扇便留在了我祖父手中。我祖父在世的时候经常和我们讲起他弟弟的故事,那故事也就随着这把折扇流传下来,成为那段往事的见证……”
二十二
老人缓缓讲述了他祖父告诉他的,吴仲英与多罗郡主的曲折爱情故事。他娓娓道来,讲了很久,在场的人也沉醉其间,无不感动落泪。
“我也是耄耋之年了,没几年可活了,当时我看到了这次展览的宣传,就感觉这次回国的遗骨应该就是题写这个扇面的多罗公主,所以我就把它直接带来了。我想……能够让这对信物团聚,我祖上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会很乐于看到这样的……”老人本就浑浊的眼里有了些许朦胧,拿着茶杯的手也颤抖起来。
多丽丝也被这段百年前的爱情故事所感动,“夏威夷那里传说多罗公主思念情郎郁郁寡欢,最终出海散心,却不料葬身海底……唉……”多丽丝握住吴老先生树皮一般干枯褶皱的手,也是唏嘘不已。“百年之后这对信物能再次相聚,尽您的叔祖父和多罗公主的未了情缘,也是上天的安排啊……”
“唉,是啊,听说这次多罗公主的遗骨也回到了国内,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吴老先生顿了一顿,“能不能将多罗郡主葬于我叔祖父身边,也算有情人终于在一起了……”
“这个……”博物院的官员们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个……将多罗公主遗骸展出也是不妥,葬入皇陵也是不妥……”说话的官员也犹豫了一下,“这件事等我们请示了部里的领导再说吧,老先生您看可否?”
“好的,请领导定夺吧,我是晚辈,也只是想尽个心意……这把折扇,我想就捐赠给博物院,让它与那方印章一起,讲述我祖父与多罗公主的故事吧……”
翌日,展览的橱窗中多了一把折扇,还多了一块展板,上面是这段传说爱情故事的介绍……领导也同意了将多罗公主的遗骸归葬于她所日夜思念的情郎身边。
多丽丝站在橱窗前,牵着丹尼的手,为他讲述着这段百年的缘分,心中依然澎湃不已,“丹尼,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旁了……你……”
“别说这种话,”丹尼打断多丽丝,“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不会的。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丹尼拉着多丽丝的手稍微紧了一紧,仿佛给多丽丝一种承诺。
“嗯……没想到我们无意间发现的沉船还有这样的故事……”两人的思绪从吴仲英和多罗的爱情故事中回到现实。两人目光交汇,多丽丝望着丹尼,眼里都是小星星。
“好了,我们在北京的任务完成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江南你的故乡呢?”丹尼问多丽丝。
“嗯,今天我们就参观一下故宫吧,明天睡个懒觉,我订下午的火车回去吧?”
“OK,听你的。参观这里你要给我讲解哟。”
“呃,我也是第一次来……”
“好吧,那就随便逛逛吧……”
……
晚上多丽丝带着丹尼吃了涮羊肉,在很少离开热带的丹尼在如此的寒冷中吃得满头大汗,甩着大鼻涕直呼过瘾。
回到酒店,多丽丝简单洗了洗就瘫倒在床上,丹尼看着多丽丝浮肿的双腿,心疼不已,帮多丽丝揉着小腿,“你们的皇帝太厉害了,住这么大的地方,这今天逛了一天都没走完……”
“笨蛋,皇帝出门哪里需要走路啊,都是有人抬着的,今天你不是也看到轿子了么,十六个人抬着呢,刮风下雨都不怕。”多丽丝享受着丹尼的按摩,感觉疲劳恢复了不少。
丹尼思考了一下,“嗯,也对,不过皇帝也不好当,每天晚上可都很忙,这个宫那个宫都要等着他去……还是我这样好……”丹尼的眼里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看着多丽丝睡衣下隆起的双峰,和洗完澡带一些红晕的脸蛋,给多丽丝按摩小腿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多丽丝眼睛一瞪,“这不是你们男人的梦想么,中国有句话,叫‘夜夜当新郎’”,多丽丝拍了一下丹尼游移到自己大腿上的手,“你个家伙!别碰我,身上都是火锅味道,快去洗洗!”
“遵命,女王大人。”丹尼一面跑向浴室一面就脱开了衣服,扔得满地都是,裤子没完全脱下还差点摔了一跤。
“瞧你猴急的样子!”多丽丝看着丹尼滑稽的样子笑道……
白天的疲劳加上晚上的疲劳,这一夜两人的睡眠都无比香甜,外面下了一夜大雪两个人完全都不知道。第二天两人睡到接近中午才醒来,时差和各种疲劳让两人起床了还免不了腰酸背痛。拉开窗帘,刺眼的反光射入落地窗的时候,丹尼的眼睛一下子都受不了,“哇……酷!太美了!”这是丹尼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
多丽丝套上丹尼的宽大T恤也走到窗前,“印象中我的家乡也很少有这么大的雪,整个世界都是白的……”
丹尼从后面搂着多丽丝,两人欣赏着雪景。
“幸好没买飞机票,买了高速铁路。”多丽丝突然说道,“这么大的雪估计飞机都要停飞。”
“嗯,可能……你看还是我老婆有先见之明啊!”
“切!快洗漱下收拾东西吧,别赶不上火车了。”
踏上了开往江南的高铁,似是近乡情更怯,多丽丝的心中又忐忑了起来……
二十三
“哇!酷!公里每小时!”丹尼就像个孩子,兴奋地盯着高铁上显示的实时速度。
多丽丝看着丹尼傻乎乎的样子,白了白眼,摇了摇头,心情却也轻松起来。多丽丝虽然离开国内二十多年,但她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