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帆上楼的时候，估摸着刘子钰该到家了，便拿出手机开启视频。热恋中的人就是这样，恨不得分分钟腻歪在一起。刘子钰斜靠在沙发上，一脸坏笑朝他作了个“嘘”的动作，镜头有点晃，能听到她跑动的脚步声，然后画面里出现她妈的背影，站在阳台上叉着腰，一动不动像是在锻练身体。杨一帆笑笑，有长辈在的场合不敢大声示爱，正要掏钥匙，门从里边开了，李美华乐呵呵地说：“儿子回来了，今天有没有挑到合适的首饰？你没送子钰回家呀?”爸爸杨诚掂着勺从厨房里探出头：“你们娘俩快洗手，饭菜好了马上开吃。”杨一帆举着手机示意他和子钰在聊天，对边突然曝出一句粗口：“偷吃我家鱼的人爆肠子爆肚子嘞，良心坏没有好下场，吃人饭不干人事。”是刘子钰妈妈汪敏的叫骂声。刘子钰看到镜头中未来婆婆的身影，吐了吐舌头，匆匆挂了电话。她只是想逗杨一帆开心，没想到妈妈把最粗俗的一面表露出来。“妈，刚才杨一帆爸妈都听到你骂人了，对咱印象不好。”汪敏转过身：“还不让人正常发泄情绪了？鱼被偷了我是不是该大笑？你怕他们说你，就跟我撇开界限呢，真把你当自己人，那他们应该站在我这边帮我一起骂偷鱼的人！”再劝下去非干架不可，刘子钰耸耸肩膀，钻进厨房帮她爸忙活。这边，李美华听闻皱了下眉头，“平时看她挺和气的一个人，骂起人来这么*，偷都偷了再骂鱼也不会回来，三五几十块钱的事情还把自己气晕。”“说白了，就是小心眼。”不忘作个总结收尾。三人坐定，圆桌中间是一盆热气腾腾的鱼汤，奶白浓郁，系着围裙的杨诚拿着碗来盛，李美华用手把碗盖住问道：“老杨，这鱼不会是你偷来的吧。”李美华是老师上午有课，比杨一帆早半个多小时到家，不知道中午的菜单，刚才听闻刘家丢了鱼，自家桌上有鱼，故意开玩笑说一句。杨一帆也不动筷子，探头侧耳，“爸，这鱼哪来的？不会真是子钰家丢的那一条吧。”“我没事偷人家一条鱼？她家丢了条鱼，难道吃鱼的都有嫌疑？”杨爸喝了一口汤，咂巴着滋味，“真鲜，晚上用鱼片给你们整个酸菜鱼，下饭神器。”杨一帆正等着他爸说这鱼是在超市或市场买来的，老杨笑了：“这鱼确实没花钱，是我捡来的，上午在公园散步，停车场下坡那儿，这条鱼蹦在草丛里，我从那路过把我吓一大跳，遇上我活该它被吃掉。”说着夹起一块鱼肉，把大刺剔出，母子俩看得发愣一脸嫌弃，他解释，“捡起时活蹦乱跳的，放心吃，我都吃了半碗*不死人。”杨一帆低头看手机，刘子钰连发几条信息过来。“我妈今天买了条鱼，放在后备箱不见了，气得火冒三丈。”“我和我爸劝半天了，她还在阳台上骂骂咧咧，真服了她。”“本来只想跟你聊会天，没想到你妈在旁边，她会不会对我妈有意见？也好，让你见识下未来丈母娘的厉害，看你敢不敢欺负我！”杨一帆回复“在哪儿被偷的？”“停车场那儿，桶里放了水连鱼放在后备箱，我妈去公园溜了圈出来鱼就不见了。农村买的吃草鱼，我妈怪心疼的！”杨一帆把手机拿给妈妈看，两人心照不宣地夹别的菜，一口鱼肉也没动。杨诚埋头吃鱼喝汤，额头有汗，他脱下围裙外套继续干饭，他对食物的热忱比一般人都热烈。杨一帆举着手机又指了指他爸，跟李美华示意要不要告诉实情，李美华把手放在嘴边晃晃，肯定地答复：不要！她太了解老杨的个性，如果这条鱼真是亲家丢的那条，他肯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去报警找线索，把小偷挖出来，还得内疚个半年。李美华去厨房洗碗，看着吃得满足的老杨在沙发上剔着牙齿，把儿子叫到跟前，“你分析下，这鱼会不会是小偷从车里偷出来，然后发现拎着脏物不好脱身，随手一丢刚好被你爸捡到了？”杨一帆竖起大拇指：“妈，你是神探啊，完全有这个可能。”“改天赔她几条鱼，希望你岳母能口下留情让你爸少打点喷嚏。”沙发上的杨诚果不其然连打三个喷嚏。杨一帆和刘子钰相亲认识两年，两家相隔一里多路程，双方长相过得去，学历相当，典型的门当户对，老大不小的两人商量好年底就结婚。经过这件小事，杨一帆再去约刘子钰，没了以往的随性和轻松，总觉得刘妈妈不是善茬，温和的表面藏着凶悍的内心，能不上门尽量在楼下等。结婚要看*道吉日，请司仪，选婚纱，细琐事情多，两人几乎天天要见面，两次三次不进门没事，次数多了，刘子钰隐约识出点意思来。“你在躲我爸妈？都到楼下了不上去打个招呼？不是要问我这边多少亲戚参加宴席吗？你自己去开口问。”杨一帆赶紧撒个谎：“哪能呢，你爸妈对我很好的，刚才接电话有个老邻居回来了，他儿子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真着急要去见他，下次啊我肯定去你家...”拔腿就往外跑，后背全是汗。李美华任教的学校放了寒假，第一件事就是去市场买鱼，选了两条大的，带去刘家。杨一帆为了难：“妈，你要送鱼你自己去，我不去，去了怎么说呀？难道告诉她妈鱼被爸吃了？这是赔偿？”“傻儿子，我们不提谁知道，赔给她咱们就没心理负担了。”架不住母亲大人的威逼利诱，杨一帆硬着头皮跟在老妈身后，进了刘家。汪敏一看亲家拎着鱼两眼眯笑，直说客气客气，接下鱼又忍不住吐槽，“前几天我丢了条鱼，放在后备厢的水桶里，偷东西的简直良心坏透。”“什么东西不好偷，偷条鱼真没出息。”这骂人的话语比起之前倒是含蓄许多。杨家母子对视，李美华说：“那可以调监控，怎么不查下是怎么被偷的。”刘伟宏接话了：“一条鱼几十块钱的事，你都念了几十遍，让亲家看笑话。”“你够大方啊，我本来就要去查的，他让我别给人添乱！这是在放纵小偷，希望偷吃鱼的人拉肚子没好下场，等着报应。”这话令李美华极度不适，本来想在她家吃顿便饭，看她骂骂咧咧没有心情再待下去，三言两语聊了点无关紧要之事就回家了。两人沿着公园往回走，李美华停在大门管理处，看到里面有保安在值守，她问杨一帆：“儿子，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查监控，看那鱼怎么被你爸捡的？”“查出来了又怎样？跟刘子钰妈妈去讲道理，让她以后别再咒爸了？我说了不送鱼，你偏要送，自找没趣。”想想也是，现在心里已经有了疙瘩，让对方知道以后见面更尴尬。李美华用她教学的那套理论分析，“语言修养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整体素质，像个没读书的大妈一样。你以后要小心点，别惹你岳母大人生气啊，骂架，我可不是她的对手。”回家看到砧板上放着两块待解冻的鱼肚肉，李美华捞起扔到垃圾桶，见鱼就闹心。杨诚忙不迭地捡起冲干净，“你发什么神经，鱼肉没坏，我又没逼着你吃，我一个人吃行吗？”“就怕你吃了不消化。”“我乐意。”杨诚用鱼肉煮了两海碗鱼冻，早中饭拿鱼冻下饭，还故意吃得咂巴着嘴巴别提多香。两天后，盛鱼的碗见了底，医院。平时看着很壮硕的他先是拉肚子，半夜发展成水泄，肚子里打鼓似的翻涌，折腾了十来回，裤子换了几条，坐在马桶上直不起身。李美华说是冻鱼惹的祸，还没唠几句，痛苦难耐的杨诚忍不住怒怨：“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你咒我吃了不消化吧，这下好了目的达到了。”儿子出差了，医院的李美华哭笑不得，“你这明显是肠胃功能紊乱引起，让你别吃冷菜，当我在害你！”“六七十年代的时候用鱼鳞熬冻当菜过冬，也没见哪个不适，好日子过多喽！哎，真要了老命。”杨诚弓着背从厕所出来，还没迈过门槛又急得坐回马桶。不明真相的杨一帆很实诚，他在电话里跟刘子钰随口说了句“我爸肠胃不舒服住院了，我得马上赶回家”，刘子钰又传给父母，他们医院瞧瞧。医院碰面，杨一帆才知道，那条捡来的鱼当天还有一半打算晩上削鱼片的，母子俩不吃只好冻在冰柜里。他出差的这几天，老爸光吃鱼冻，坏了肠胃。大伙站在一堆，杨一帆生怕他们纠结鱼的问题，引发更多尴尬处境。杨诚打着吊瓶，眼睑凹陷很是憔悴，挣扎着坐起，“麻烦亲家了，医院的人差点被一条鱼收走了半条命。”开口就是鱼，站在床尾的杨一帆挠了挠头皮，拿起桌上的果盘散给大家分散注意力。汪敏快人快语：“年龄大了肠胃脆弱，亲家好生忌口，千万別吃冷鱼冻。”说到鱼，她又忍不住发牢骚：“上回偷我鱼吃的那个，我倒希望吃了拉肚子，拉他个十天半个月起不来床，怪老天爷不长眼…”刘伟宏拉扯了她的衣服下摆：“你少说几句，动不动就提那个破鱼也不看场合。”“都是自家人咋了？偷鱼吃的绝没有好下场，马路上车子多着呢，给我小心点！”刘子钰朝她妈吐槽：“妈，咱们来看叔叔你尽挑些不好的说，走吧，我们回家。”李美华被什么呛住了咳嗽几声，意味深长眼神复杂朝杨一帆看了眼。刘伟宏让亲家保重身体，跟杨诚握握手告别，几个人出了病房，医院门口。返回，看到李美华站在走廊的窗台边，两手叉着腰。似曾相识的背影，杨一帆知道他妈很不高兴，肯定也要发飙了。“能不能不提那个破鱼了，她那嘴巴可真是灵验，上回我们见面她咒吃鱼的拉肚子，刚才她又咒什么来着！”尽管生气，李美华的语言修养还是控制有道。杨一诚开口安抚：“汪阿姨又不知道爸吃了那条鱼，也就随口说说，妈，你别放心上，咱爸明天出院后咱家再也不吃鱼。”“都赔了她两条鱼还堵不上她的嘴，看来我得整个几十斤鱼给她吃吐掉，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提鱼。”杨一帆苦笑着回病房，心想：原来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小心眼。忙着给老杨出院，补落下的工作，杨一帆有两三天没找刘子钰，刘子钰主动发几条信息过来，他嗯呵呵或者好的好的就打发了。杨诚回家穿着睡衣裤抱着热水袋，翘着二郎腿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厨房里忙活的母子俩，悠闲自得地偷着乐：“还真托了那条鱼的福，可以吃几顿现成的了。”李美华正在客厅的冰柜里拿葱，听闻他又在念叨鱼，火气腾地冲上来，拿起葱揪下头须甩到杨诚面前的垃圾桶，“肚子还没拉够？胆敢再跟我提鱼，我就跟你没完。”杨一帆举着铲子，一副“老妈英明”朝老爸吐舌搞怪。杨诚吓得从座位上弹跳起，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心疼自己遭了罪，也不至于这样夸张嘛，鱼怎么就不能提了？专家说吃鱼补钙保护视力，这一个两个吃错药了吧……刘子钰告诉杨一帆，待选的几个酒店里看中了那个“渔港”，她爸妈去实地了解过了，主要是场地宽敞，还能现点现煮海鲜，尤其是鱼的种类多，在那儿走红地毯特有感觉。一听到又是鱼，杨一帆头都大了，磨蹭半天告诉爸妈，婉转地说菜品都是高蛋白、下火的，商家搞活动又不贵，刘爸刘妈指定那儿。杨诚举双手同意：“档次选高点的好，给儿子风风光光办一场。”李美华托着腮帮不同意：“哪有结婚的人奔那去宴请的，我就看好那个‘红火大酒店’好寓意，结了婚日子红红火火。”“我们少数服从多数嘛。”杨一帆绕到杨诚背后，给他捏起肩背，两人坚持统一站线。杨诚晃动着脑袋示意舒服：“贵点也乐意，我们同意显得尊重女方。”李美华用手背朝桌子扣了两下：“既然是商量就得征求我的意见，不想让我参加就直说。”“你嘞，还说是当老师的人，你是孩子妈你不到场还办什么婚礼，没老糊涂吧。”杨一帆朝爸爸伸了个大拇指，李美华用眼神示意他去厨房一趟，推拉门关紧，李美华戳着杨一帆的脑袋：“我是怕花钱的人吗？我是怕你岳母又提那条鱼，骂吃鱼的人怎么怎么样，我是真怕你爸再整点什么幺蛾子。”“她也不能逮谁就提吧，妈你居然信这些个无中生有。”李美华拍着胸口：“我一天担惊受怕的，这些天不让你爸开车，尽量少出门，总是眼皮跳。”杨一帆笑着搂住妈妈的肩膀：“你真多心了，哪有那么邪门，放心有我在，没事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换一家酒店。”李美华语气缓和许多。“我努力争取，先说服子钰，希望能皆大欢喜。”“杨一帆，你家是怕花钱吧。我知道那儿消费比一般地贵，好歹是咱们最重要的时刻，那么多亲戚见证，而且我家没提彩礼，我爸妈还要陪嫁妆。”刘子钰不开心。“我家那么小气吗？你看哈，那么多亲戚朋友结婚都去的红火，红红火火滴，那个“渔港”一听就跟什么码头似的，拜把子才去那儿呢！”杨一帆嘻笑解释，真觉得那条鱼的罪过大了去。“我同意也不算，得我爸妈同意。”“那你先跟他们说一声，实在不行，我和我妈登门来解释。果然，刘子钰跟她妈开口提一句，她妈只认定“渔港”，坚持要去吃鱼吃海鲜：“有什么不好？年年有鱼是好兆头，吃鱼吃虾补大脑。”刘伟宏放下眼镜；“别把事整复杂了，我看亲家点的红火就挺好，今年不是去吃了几次酒，菜品不错，服务也周到。”“你们男人懂个屁！这叫话语权、主动权，婚前没地位，还指望婚后翻身？我嫁女儿过去还不能有这点要求了。”汪敏铁了心去渔港办婚宴。刘子钰没办法，传达给杨一帆，杨一帆呢再怎么会修饰词语也只能如实告诉他妈，协商没成功。李美华觉得心烦没处发作，这么大的事只能退一步，刘家如愿了欢天喜地，没成想等到了更让李美华头疼的事情。杨诚在马路上出了车祸，腿骨骨折，短短的一个月，二次入院。医院，杨诚被肇事司机送进了手术室。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别骑手，他可好，骑着个共享单车闯红灯。伤筋动骨一百天，杨诚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医生：“能不能早点出院？我儿子还有几天就结婚了，我可不想坐着轮椅去。”医生说：“骨头愈合没那快，每天要打针吃药，还是好好待着吧。”医生走后，李美华忍无可忍：“你真是吃多了不消化，我就睡了会午觉你就偷溜出去寻*啊，还好只断了腿，没要你的命。”杨一帆让老妈消消气，照顾下伤号老爸。杨诚很是委屈：“我看你因为选酒店的事不高兴，就想去渔港拍点照片回来给你看，回来的路上心急了点，不过那地确实宽敞，那水晶灯很豪华，那氛围办婚宴……”“你再跟我提有关鱼的东西，我就不管你父子，别逼我发火。”李美华指着杨一帆：“你告诉刘子钰她爸妈，我有两个要求，第一：婚礼延期，等你爸能正常行走；哪个酒店都可以，就不能选渔港，如果不同意，这婚就先别结。”父子俩面面相觑，尤其是杨诚想破脑袋没猜出其中缘由。刘子钰的回复：延期可以，酒店没得商量！她还加上一句，“我妈喜欢吃鱼吃海鲜，她把我养大，我不能违背她的原则。”杨一帆说：“那如果我不答应呢？”？“那各自好好冷静，包括咱们两家人都要思考下，对方是不是最重要的人！”李美华还迷信地要帮老杨找个神算子消消霉运，她跟杨一帆说：“我就怕她再说一句偷鱼的不好，一次两次的灵验，万一你爸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的小日子能过下去吗？”杨一帆和刘子钰再见面，两人眼里揉了沙子，一言不合就吵架，真像书里写的，看你顺眼时，错的也是对的；看你不顺眼时，对的也是错的。“你根本就不爱我，你爱的是你自己，你爸妈。以后别再找我，永不再见！”刘子钰哭着往家跑，路上把杨一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