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专业的白癜风医院 http://m.39.net/pf/a_4595306.html无奈的青春吴非比(广州老知青)目录一、我被卷入了洪流二、满怀豪情进深山三、战天斗地南路人四、小知青和老工人五、令人窒息的环境六、不应该有的邪恶七、敢问路在何方一、我被卷入了洪流在我们小时候的宣传,“洪流”经常用来形容革命,滚滚洪流势不可挡。置身于洪流中的人物都是形象高大、英俊威武,充满激情。成年之后,见多了大坝缺堤、山洪爆发等灾难事故,才知道,洪流是可怕的,不幸身陷其中就是灾难,甚至是灭顶之灾。如同那些落入洪流中的树木、房屋,在自己被毁灭的同时还身不由己地继续去撞击、去催毁其它一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就是一次巨大的“革命洪流”,近两千万的中学生,甚至小学生都被卷入其中。年,为执行“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最高指示,知青上山下乡的“洪流”席卷全国,并猛烈冲击着无数个家庭,家长心慌,孩子彷徨,但都只能随波而去,没得选择。本来,我已向学校工宣队“申请”与林慧群、谢世英、方小文等比较要好的同学一齐去增城派潭公社插队落户,不料我妈妈坚决反对,她说:“你们几个人都不是好出身,万一将来发生什么事,一个倒霉就全都倒霉,我的右派帽子就是这样来的。”因此,我便离开熟悉的朋友,独自去了海南。11月8日下午,在太古仓码头,红卫轮要送走第二批赴海南的广州知青。记得那天,妈妈提着一个旧皮箱,我背着背包,拿着脸盆、水桶等,搭乘公交车去到太古仓,码头周围彩旗飞扬,锣鼓喧天,大喇叭里传出的革命歌声把人的心搅得纷乱。我四处张望没有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忐忑内心又增添了几分发慌。听说第一批知青出发时,因家属不肯下船而影响开航,故第二批知青的家属都不能送上船,家属们在大门口就被拦下了,要等知青们安顿好才放进去。在船上,我发现同去白沙牙叉农场的广雅同学还有“红灯照”这群女生,“红灯照”是学校文革中比较出名的组织,她们出身红五类,但明确反对“自来红”血统论,不象某些干部子弟那么自我膨胀。当时,*昭同学还主动拿带来的烧肉请我吃,令我的孤独感顿时消失了一半,于是我决定和她们在一起。铺位安顿好后,知青们都聚集在甲板上准备与亲人告别,与广州告别。甲板上的人,有的兴高采烈,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强作欢颜,有的表情木纳。我虽保持笑容但是装的,在那个年代,人与动物一样,都需要保护色。这时大门打开了,人流象洪水般湧进来,跑步声、喊叫声、哭声混成一片,家长们都在慌乱地寻找自己的孩子,生怕会错过最后的送别,那场景十足灾难大片。码头这边,一条粗大的麻绳把岸上、船上两边的亲人分割开来,头戴藤帽,手执红白水火棍的工人纠察队一脸严肃,威风凛凛地维持着秩序。我挤在船舷边,看见岸上的大人们哭得就象是生离死别,也很想哭,可周围的广雅同学都是兴高采烈的,便忍住不哭,迅速地将目光转向远处,努力掩盖住心中的凄凉。忽听见有人喊我,是我妈,我看见妈妈了,她被挡在前排人的后面。妈妈也哭了,她一边哭一边大声责怪我:“你去左边度啊(粤语,去哪里啦)?我到处都揾唔到你(粤语,找不到你)……。”我是第一次看见我妈哭,眼泪便跟着湧了出来,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妈妈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我,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自己小心点,一到马上就写信回来……。”我边擦眼泪边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又能说些什么呢?那时我的心是空荡荡的,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户口已经被注销了,再不是广州人了,可我的家,我的亲人全都在这里……。临行前,妈妈安慰我说:“以前,我们客家人很多十三、四岁就下南洋了,唔使怕旮(粤语,不用怕的)。”是啊,祖辈人下南洋能闯出一条路,我应该也可以。二、满怀豪情进深山广州老知青11月13日,接送知青的*用大卡车浩浩荡荡从海口出发,一路沿西线公路南下。汽车行走在平整的柏油路面上,公路的两边都是砖瓦房,外观还不错。可当车队经过临高县和儋县后,就向左拐入了一条*泥公路,进入到黎母岭山区。进入山区,路就越来越难走,路边有警示牌写着,“司机同志请注意,前方十有八九出事故。”看了令人倒抽凉气,喧闹的卡车顿时变得安静,没人喧哗。又经过几个农场,送走一些知青,我们走到最后,牙叉农场场部在县城旁边。当时的白沙县城只有相互交叉的两条路,还有不少茅草房。相比之下,牙叉农场的场部还象样些。在场部我们受到了干部、职工的围观和热情接待,之后就陆续被分配下连队。由于“红灯照”们坚决要求去最艰苦的地方,我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跟随她们,于是便一起去了南路。南路是个新连队,山高坡陡,公路还没通,所以我们要从松涛水库坐船进山。松涛水库是海南岛最大的人工水库,宽阔的水平面在群山之下蜿蜒伸展到很远的地方,随着突、突的马达声,船很快就进入到群山环抱的水域。周围连绵的大山全都被厚厚的植物包裹着,轻雾从水面升腾,飘飘渺渺,近物、远景皆处于朦胧之中,山高不见顶,水深不见鱼,极象电影里神仙住的地方。密林深处,偶尔还传出“哈...哈...哈”的野兽叫声。“这山里面的树大吗?为什么看不到大树?”有人发问。“很大,进到山里就看见了,因为树上有藤,在外面是看不到的。”接我们的人回答。“野兽多吗?”“很多。猴子、山猪、*猄、穿山甲、蛇……,什么都有。”“*猄是什么?狐狸吗?”“不是狐狸,*猄又叫山羊,*色的,跑得很快,肉特别好吃。”话音刚落就引得满船“食肉兽”一阵骚动。我趁乱悄悄问:“有飞蚂蟥吗?”“有,那些蚂蟥是不会飞的,只是吊在树上,有人走过就神不知*不觉的掉到人的身上吸血。”“我们住的地方有吗?”“没有,只是草木深的地方才会有。”听罢,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忽然,远处有人发出“呜_呜_……”的几声怪音,象是信号,接着,树丛后面就划出来一只黑色的独木舟,独木舟上有个黎族男子,只顾划桨并没理我们。“刚才不是他跟我们打招呼吗?为什么又不理人?”接我们的人解释说:“这是一种习惯,这里的人只要听到有动静就会发出这种声音,对方听到后也会回应。因为山高林密,老百姓都有打猎的习惯,没有信号就有可能会被当作山猪打。”大家又兴奋了一阵。船继续向前走,在新奇感消减后,心里不禁又泛起隐隐的不安,南路到底还有多远呢?我随手拿身边的月琴胡乱地弹着,既不是抒情也不是浪漫,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不安。这时,又是几声“呜_呜_”的长音,“南路到了”接我们的人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远远的灌木丛中有个缺口处,露出了半截被水淹剩的公路,路面上停着一辆牛车,有两个人领着一头又黑又壮的大水牛在水边上等我们。上岸后,牛车拉着我们的行李在后面慢慢走,我们轻松地边走边说笑,都想快点看看南路到底是怎么样的。南路的地形很不错,三面是山,另一面是相对平坦的坡地。坡地已经开发了,用作苗圃和菜地,也种了一些橡胶。周围的山全是原始森林,山的下面有一条浅浅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河里有很多小鱼,听说偶尔也能看见大的。这条小河是我在南路时最喜欢的地方,我们叫它“南路河”,每天都在那里洗澡、洗衣服,嘻戏说笑。因为我们广雅的女生比较剽悍,抢先占据了河的上游,男生们就被迫屈居下游,有人出面劝说“这样不好”,但我们坚决不让步,气得男生们直呼“没有天理”。广州广雅中学的同学在南路队,左一为作者吴非比连队生活区有两栋瓦房,除了老工人和家属居住外,连部仓库,和卫生室都在那里。知青宿舍建在瓦房下方稍低一点的平地上,三排茅草房呈“门”字型排开,中间一排住女生,两边住的是男生。我们到达时茅草刚建好,泥巴糊的墙还很湿,手指一戳就一个洞。茅草房被分隔成几个房间,房间内有几张固定的床,所谓的床只不过是在泥地上埋四根树桩,在两根树桩上架一条树枝,然后把新锯出来的木棉树板放在上面。面对如此简陋的一切,大家似乎都无所谓,感觉就像是去农忙,既然来接受再教育,生活苦一点也是必须的。已有消息说,中央决定将海南、湛江两地的国营农场统一改制为“生产建设兵团”,纳入部队管理,兵团战士承担屯、垦、戍、边任务。国家要大力发展橡胶事业,让海南岛十年超过台湾岛。能赶上如此宏伟的事业,是我们的骄傲。,所以,我特别把小说《勇敢》也带过来,小说讲的是苏联在西伯利亚建设共青城的故事,相信我们也会和共青城的建设者们一样被载入史册。三、战天斗地南路人广州老知青南路知青整体表现出色,“不怕苦不怕累,战天斗地”被誉为是“南路精神”,南路一直是师、团学大寨先进单位,还被树为兵团典型。所说的“战天斗地”就是把周围的大山都开来种橡胶。第一步是砍岜烧山,“消灭”原始森林。砍岜一般以生产班为单位,有需要时也会集中全连一起干。每个生产班有一个小组专门负责“倒大树”,他们的工具是斧头和大锯,其他人使用的是长柄砍刀。砍岜时,拿砍刀的人在前面负责砍中、小树木和其他植物,倒树组随后把大树锯倒,并将它们“碎尸万段”晒干,然后一把火烧掉。倒大树比较危险,通常树木是独立生长,互不牵连的,但热带雨林中的树有藤蔓缠绕,总是你牵着我,我拉着你。很多时候一棵树明明已经被砍断,但依然屹立不倒,有时候判断一棵树应该向这边倒下,可它却偏偏会倒向另一边,这就对砍树人的安全构成威胁。所以砍树都是一砍砍一片,要倒一起倒,场面相当惊心动魄,稍不注意就有可能与大树“同归于尽”。砍岜也让我们这些城里长大的知青增长了不少知识。知道青岗木、白茶木分别适合做些什么。知道被丢弃在山上的格木其实是上好的木料。知道藤椅是用红藤和白藤做的,红藤做骨架,白藤用作编织,藤的外皮长满尖刺,必须十分小心。还知道漆树最可怕,莫说砍它,就是稍微靠近一点都会让你变成“猪头”,老工人说这叫“漆树过敏”。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过敏,我就没遭过此难。参加开荒大会战的女知青们,她们身后是经过砍岜、倒树、修整好的环山行。在山上我们见过*蛇和大蟒蛇,见到一尺多长的蜈蚣,还有会飞的松鼠和各种不同的鸟。有一次我们还碰到受惊的猴群拖家带口大逃亡,大猴背着小猴,成群结队、慌慌张张地在离我们不远的树顶上跳过。如果猴子们有思想可能也会记恨我们这些入侵者,甚至实行报复。事实上我们真的受到过报复,但复仇的不是猴子,而是野山蜂。那天是副连长带领全连上山砍岜,我和另外几个人派去新林段补苗。上午10点左右,大部队就出事了,山上有个岜蕉叶大的野山蜂巢没被发现,一条山藤从蜂巢中穿过,有人在砍岜时触动了山藤,突然间“嗡嗡……”蜂声大作,黑压压的蜂群从天而降,见人就蛰,满山的兵团战士被蛰得抱头乱窜,哭爹叫娘。跑得越快的就被蛰得越惨,幸亏有经验的老工人及时喝止大家不要乱跑,不要拍打,护住头蹲下忍着。就这样,一直等到愤怒的峰群肆虐完逐渐散去,大家才慢慢的站起来,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下山。这第一回合,兵团战士惨败了。野山蜂蜇人是把屁股连同*针一齐留在人身上的,所以光膀子干活的男生就最惨,有人整个后背象芝麻饼一样布满了黑点,惨不忍睹。那些带屁股的*针要尽快拔出才能涂药,没受伤的人就帮着拔针,有个男生一只耳朵就拔出了三十多个*针,伤重的人都发烧了,还非常的痛。下午,团领导赶过来慰问。连长、指导员都出来迎接,副连长也带伤出来见首长,一见他那样子,来慰问的人也忍不住背过身去偷笑。他一只眼睛肿的像核桃,嘴歪鼻子斜的整个脸都变了形,见到别人忍不住笑,他自己也跟着咧嘴笑。不过,人蜂大战的最终还是兵团战士胜了。第二回合,连长派两个人带着火把上山直接将蜂巢给烧了,还“缴获”了满满两脸盆的蜂蜜,那群倒霉的野山蜂连幼崽都被人活生生吃掉了。当时的知青大多是热情有余,理智不足,想干就干没有太多的考虑。比如我们发现野生芒果,就一定会它们摘光,果子再小也不会给它们留下成熟的机会。要是碰上大家都喜欢吃的油甘子,那就干脆把树砍了,满树的油甘子摘得一粒不剩。在那个非理性时代,破坏可以令人兴奋,看着那一座座被砍伐烧毁变得光秃秃的大山,我们还觉得很自豪,根本不知道被我们摧毁的正是大自然留下的宝贵财富。大山烧干净后,就要修出一条一条宽1.8米的环山行,环山行上每隔3米挖一个长、宽、深都是0.8米的橡胶穴,环山行表面上的那层厚厚的表土还得保留下来,以备种胶苗时回填到坑里。本来,橡胶林的坡度不能超过35度,而南路大山的平均坡度是45度,最陡的地方甚至有70度,不适宜种橡胶,但当时的*治口号是“破除迷信,解放思想”,山再陡也要开。因为山陡,修出来的环山行经常是立面比平面还要大,容易塌方,塌了就再往里面挖,这就叫“战天斗地”。但老天也不会被口号吓住,台风暴雨照样来,环山行就一片一片的垮掉。南路队的知青棒小伙儿们在南路山上挖橡胶穴经常用到钢钎和炸药,我们的锄头把子也不知换过多少。每天出工,大家身上的衣服就没有干过,收工时个个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男生们更干脆,开工只穿一条短裤,连衣服都省了。由于是高强度体力劳动,知青的皮肉外伤和筋骨损伤很经常,傍晚时分,连队卫生室的人流络绎不绝,大家来这里搽药、包扎,自我疗伤。除了皮肉外伤,很多人也患上了腰肌劳损和风湿病,学姐叶森早上起床经常是十指弯曲难伸,连梳头都困难,但稍活动一下又照样扛着锄头上山了。年轻人不知道要爱惜身体,强体力劳动对于有理想的青年人也算不了什么,大家依然是欢声笑语,大米干饭浇点酱油水顷刻就吃个精光。橡胶穴挖好后就要“定植”,把芽接过的橡胶苗挑到山上去种。种上去的胶苗不一定能成活,死了又种,再死再种,反正那时是只讲精神不计成本。不过若遇上暴雨塌方,成片的环山行与胶苗同归于尽,那就没法再补苗了。我不知道被我们砍掉的原始森林有多少?也不知道我们往这些山上种了多少橡胶苗?只知道每天出大力流大汗,干到第七年,我离开海南了,种下的橡胶苗还没长大。广雅中学知青大姐们在开荒工地年有人组织大家回海南看看,我们坐飞机到海口,从海口到白沙的交通也很方便。牙叉农场的领导、职工对我们都很热情,有的职工是全家人出动,希望能够找到当年认识的知青,真是情深意切,想不到农场职工会如此惦记当年的知青。第二天,场部派车送我们回南路,回到南路竟然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也见不到一个熟人,当年的痕迹全无。随行的人指着一堆长满草的颓门败瓦说是我们以前盖的瓦房,现在南路职工住的瓦房都是后来盖的,但也相当陈旧。我们想去看看南路河,没走几步,就望见远处一大片的白沙地,上面除了参差错落的大芒草,没有任其它任何植物,好不荒凉。以前的南路河是隐藏在热带雨林中的,水边高大的植物就是我们“露天浴室”的天然屏障。每当我们在河里洗澡、洗衣服时,水里的小鱼还会用嘴巴轻轻地帮我们清理伤口上的腐肉。而现在,河水深了,鱼不见了,周围的植物没有了,连河边黎族老百姓“刀耕火种”的水稻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到我们的一脸茫然,随行的人解释说:“曾经传言这河沙里面有金子,引到不少人来淘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听完气得人直摇头,想不到这些人对大自然的破坏比我们当年还要狠。临走环顾一下南路的大山,很多地方的环山行早已消失,本地野生植物又重新占据这自古就属于它们的地方,植被虽复盖了当年被毁的痕迹,但大山知道,这里曾有过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破坏,宝贵的原始森林早就不存在,一切又得重新开始。回程路上,汽车在“喘气坡”路边停了来,让我们上去看看当年种的橡胶。那都是几十年的老树了,树身还挂着胶杯。“这些树还能出胶吗?”我问他们。“是的,南路现在就靠这些知青林了。”“后来就没有再种过?”“没有。”橡胶树芽接木的经济周期是15-20年,可这些差不多40年树龄的老数,还在做贡献,是啃老吗?南路这一行,兴奋而来失望而归,我想我不会再回来了。四、小知青和老工人广州老知青七年的知青经历,是我刻骨铭心的心路历程,让我在懵懂之中看清了事实,认识了生活,经受了磨砺,也学会了思考。但这不是“再教育”的成果,而是在自己被抛到社会底层之后,不甘心,不绝望,奋起自救的人生收获。“再教育”于我无益,若没有邓小平的改革开放,没有国家恢复高考和知青回城*策,知青就是被毁的一代。苦与乐南路知青有一百多人,分别来自不同城市和学校,但大家相处得很和睦,从没发生过纠纷。一个重要原因是知青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高中生,他们年纪较大,受教育时间长,文化底蕴和道德修养都比较高,时时处处起到表率作用。刚开始的南路,知青们的生活与学校很相似,无论谁有困难都会得到其他人的帮助,年纪小的就更受大哥哥大姐姐们的关照。所以,尽管远离家乡,也不会有孤独感。南路的风气是以吃苦为荣,谁劳动表现突出,甚至受伤、生病都坚持工作就很受大家的敬重。我当时最佩服在伙房工作的*昭和王雅两个女生,她们每天都要挑着一对大铁桶,从斜坡下一担一担地把井水挑上伙房,以保证一百多人的吃喝,风雨不改,这种高强度的劳动,就算是男生也难顶。我们的南路队头两年,连队种不出青菜。当库存的南瓜、冬瓜吃完后,一日三餐就只有“酱油水”拌饭,所谓的酱油水就是在酱油里面再加些盐水,不是纯酱油。为了补充点维生素,每逢碰到新长出来的“革命菜”(一种味似茼蒿的野菜),我们就会摘回去,用开水烫熟来吃。农场配给的粮食定量是每月40斤大米,女生吃不完,男生就不够吃。开始我们可以把吃不完的定额支援给有需要的男生,但自从一个姓X的人替代原指导员之后,吃不完的粮食要归公,那不够吃的人就要挨饿,尤其是正在长身体的小男生。有一次连队改善生活吃馒头,有个16岁的小男生居然连续吃了16个大馒头也没被撑坏。知青们平时少油缺肉,只有等过年过节连队杀猪才能沾点荤腥。有时实在馋了,我们就会在休息日走九公里到县城的小饭店吃一顿油水足点的饭菜,顺便也给其他人带回几个“笑口枣”(一种油炸点心)。再奢侈一点,就买一个玻璃瓶装的虎皮蛋(卤水蛋)罐头,蛋吃完之后,剩下的卤水拌饭还十分美味。南路知青的生活很融洽,不管是谁家寄来的食物都会分享,称这是“共产主义”。星期天休息,运气好时会买到黎人从水库打上来的鱼,没有油就用盐水直接煮来吃。松涛水库里有一种很特别的鱼叫“南鱼”,个头很大但腥味很重,放到锅里煎能煎出一大瓶油,可那油腥得不能吃,鱼肉就很美味。离南路几公里有座山叫“麻风岭”,住着一些被隔离多年的麻风病人,听说病都已经治好了,他们可以到处走动,有时会拿一些鸡来卖,知青一般不敢买,但老工人不怕。有一次,一个黎人抓了一只大猴子来卖,猴子的双手被反剪在后绑在宿舍前面的树下,我走过去看,只见那猴子瞪着两只惶恐的大眼睛四处张望,就像一个被吓坏的孩子。黎人出价30块钱,几个海南劳动大学的知青把它买了。他们说猴子肉吃完之后,皮和骨头还可以熬成猴子膏,要熬三天三夜不熄火。晚上我偷偷去他们煮食的地方瞄过,真的没有熄火。我是第一次与猴子走得那么近,发现猴子也有复杂的表情,它那绝望的眼神我至今难忘。我们的大食堂在南路头几年的生活也挺有乐趣,但最后却没有人愿意留下,为什么?这是因为,当梦里的憧憬还存在时,再苦也快乐,一旦梦醒了,人自然就会在现实中去寻找生活。老工人南路的老工人只有几个,很受知青尊重。可刚来时,老工人的生活状况着实让我吃惊,我不知道我们国家还会有人这么贫穷。老工人们虽然住的是瓦房,但家里除了木板床和自己做的矮桌子、小板凳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家具,木板床上铺的草席烂得几乎要断成两半,铺跟没铺差不多。老工人的子女都比较多,他们对子女也非常溺爱,在南路那么多年我从没见过有老工人打小孩,甚至连大声呵斥的都没有。有一次连队集中学习,副连长的爱人抱着发烧的小儿子坐在我旁边,我听见她轻声问孩子:“双健,你想吃些什么?”小孩子想了一下说:“我想吃革命菜,还有面条。”这母子的一问一答让人听了心酸,南路的小孩真是太苦、太可怜了。我们知青每月二十八块六的工资只养自己,而老工人的工资却要养一家人。那时候,老工人出县城之前经常会去知青宿舍转转,看看有没有用完的牙膏皮或者是烂塑料鞋之类的,顺便拿去收购站卖点钱。老工人都自己开伙,可以省点钱。他们可以养鸡鸭,但只要杀个鸡或者用木薯粉做点小吃,都会把知青叫去一起分享。跟老工人在一起你会觉得轻松,没有压力。我不觉得老工人会对我们进行什么再教育,他们更象是我们的兄长、朋友,彼此平等和睦,不象农场干部常用那些连自己都不懂的东西来说教。刚到南路时,我为表示虚心接受再教育,主动找老工人谈心。在老工人的小伙房里,一人坐一张小板凳,我小心翼翼地问:“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的,你尽管批评指正。”“没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老工人笑着说。“那……你觉得我还要在哪方面再努力呢?”“你们个个都表现很好,真的,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老工人生怕我不相信还一再强调。谈心就这样从装模作样开始,以尴尬无语结束。后来我又找了另一位老工人,场景和结果也是一样,事后我自己都觉得这做法实在是愚蠢得让人发笑。南路的老工人似乎都不善言辞,是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老实人。后来从其他连队知青嘴里知道,原来他们也有故事。同学们正往连队伙房搬运柴火。这些树木是开山修路时所砍伐。牙叉农场的老工人大部分是四川人,他们是年从朝鲜撤回来的志愿*,所以也被称为“*工”。回国时部队给他们每人一个月的假期,让他们回乡娶妻,然后带上家眷一起去海南。谁知到海南之后发现,事实与之前给他们的承诺相差甚远,于是就集体闹事,要求面见原来部队的首长。事情越闹越大,最后抓了十一个领头闹事的枪毙掉,事态才得以平息。被枪毙的人当中也有牙叉农场的,坟墓至今还在。老工人们的故事令我震惊,想不到,这平静的水也曾经起过波浪。打那以后,我对老工人在尊敬之余更多了一份同情。他们也年轻过,激动过,当过兵,还出过国,可岁月可以掩盖一切,可怕的是,他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每当思想到此,我就很郁闷,既然要我们来当知青接受“再教育”,可这再教育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接受完再教育,我们又将会变成什么样?这一切都无从知晓。后来我才明白,“再教育”只是个口号,它的作用就是成为套在知青头上的紧箍圈,可以不停地给我们念“咒”,直到我们都变成与老*工一样为止。五、令人窒息的环境读报和肃流*农场对知青与农村对知青的最大不同就是,农场什么都离不开*治,知青随时有可能被“修理”。刚到南路时,我们每天都要按规定向伟大领袖祝福、表忠,早上、晚上做,开工、收工做,一天起码做五、六次,“万寿无疆!身体健康!”天天喊,一直喊到林彪摔死在温都尔汗。晚上我们还要开大会,会场就在两栋瓦房中间的空地上,一根根横放在地上的树干就是凳子。吃完饭,洗完澡,我们就一个个佝背、缩腿乖乖地坐在树干上,听连长、指导员作指示或者读报纸。当时的指导员张文道是原琼崖纵队的红小*,对人很和气,喜欢读报纸,经常一边读一边自我发挥,漫无边际,也不知道他会讲到什么时候。困得实在熬不住时,有些调皮的知青就会轮流打呵欠,张指导员也会假装听不见,一直坚持把他的报纸读完。当年农场干部的文化水平很有限,读报纸还可以,作形势报告就经常闹笑话。有一次张指导员做形势报告时说:“现在啊,国际形势很紧张,啊……很紧张。美国的第七舰队已经开到了南泥湾,啊……开到了南泥湾。……”那时越南战争还没结束,美国舰队应该是开到北部湾,不可能开到南泥湾。我差点就笑出声来,看看周围没人笑,也就忍住了。有个其它的连队指导员就更离谱,那次他的报告是林彪事件,他说:“我们要把林彪的尸体埋在橡胶林里,挖个很深的坑,上面洒上六六六粉,彻底肃清林彪的流*。”这些干部明明自己也不懂,却认为知青样样都必须经过他们的再教育,很滑稽。尽管如此,但我们还是要假装认真听,否则就会说是“看不起老工人,不虚心接受再教育”,会被“修理”的。开工,挑胶苗上山定植 两个下马威记得我们刚到农场时,农场就先了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改成份,农场干部说我们填报的家庭成分不对,都要改过来。如果爷爷在土改时被划定成份为地主,家庭成份就要填地主,不能填父亲的成份。那个时候成份很重要,能决定一切。我的家庭历史本来就复杂,但好歹父亲的成份还是职员,若被改成地主就更不堪了。有个同学的落差更大,她父母明明是革命干部,因为爷爷是地主就要变成“黑五类”。我们都不服,就一齐去场部找他们理论。当时的*工干部说得还振振有词:“按照你们的说法,以后没有了地主,那阶级斗争还怎么搞?”我马上反驳他:“按照你的说法,永远有地主,那共产主义还怎么实现?”他们说不过我们,就不理我们,可成份还照样被他们改了。年那位同学被推荐上大学,也是当作“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典型送出去的。农场给我们的第二个下马威就是——禁书。广雅的男生发现白沙收购站内有一堆收缴回来的旧书,里面不乏好书,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静静的顿河》等。他们已经偷偷拿了几本回来,还自嘲道:“读书人窃书不算偷”。我们听了心里痒痒的,也想步他们后尘。星期天,我们几个花两小时走到县收购站,一眼就看到了那堆旧书。收购站里面人很少,工作人员正忙着给老百姓过磅芭蕉,没有